搏命的绿皮火车(一)
几月奔波腿跑断,费神烧钱终得愿。
护照揣兜北京赶,绿皮火车越山川。
学潮正盛乾坤乱,绿龙肚里争夺战。
唇枪舌剑往来辩,临危不惧挽狂澜。
夺回坐位理当然,学子羞愧把校返。二月初,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拿到了去日本留学的反签证,心潮好不澎湃,梦想和憧憬更是装满一怀。然而,不曾料到,申请小小一本中国护照却是如此地难于上青天。前前后后,跑东跑西,求了这个爷,又找那个爹,烧了这家香,又送那家礼,磨平了几双鞋,耗时整整三个多月,才如愿以偿,抖着双手在公安局某办公室,满含热泪,感激不尽地从“大老爷”手中接过了关系到自己今后前途和命运悠关的关键载体,巴掌大小,神圣无比,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红色中国护照。此时,日本那边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我连正式签证都还没有办下来,真的不能再晚了!因此,护照一到手,不容半点耽搁,立即一边打电话拜托在省城的朋友帮忙搞两张火车硬座票,一边收拾好行李,和我老爸搭上公共汽车往省城赶,我们要尽全力争取早点坐上火车往北京奔,去日本大使馆拿正试签证。然而,这趟特殊的北京之旅注定波澜壮阔,精彩又惊艳,危险又刺激,令人终身难忘。因为,当时,全国各地正在热火朝天地闹学运,且已几近其高潮高光点,即振惊世界的“六四北京天安门事件”爆发的前几天。北京行的序幕一拉开就波涌涛翻,非同一般。当我们乘坐的汽车一进省城,越过车窗,就听到,看到大街上,处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学生在游行,在示威。他们高举着标语和横幅,不断捏拳振臂,在拿着大喇叭头领的引导下,很有节奏,整齐划一地高呼口号,且一声比一声高,个个都群情激昂,异常爆烈火热。更有不嫌事大,见热闹就凑,三五成群的市民们在驻足观看,并指指点点,纷纷议论着学生们的壮举,好一个闹轰轰省城,无法无天乾坤啊!———我们的车难以正常行进了,只能一步一刹停地往省城汽车总站挪。如此骚乱的省城,令人不油得有点担心,害怕路上出问题,暗暗祈祷着上京的火车不要停运才好。好不容易挨到了车站,下车拿上行李后直接就往火车站方向走。一路上,呐喊声在身边此起彼伏,甚是如雷贯耳,动人心魄。但是,谁理呢!我和我爸只管自顾自,一步更比一步快,忧心忡忡地往火车站赶。汽车站到火车站并不远,但在人挤人中,左穿右行,躲东避西,比平常多花了好几分钟才到达火车站广场。妈呀,这是广场吗?连落脚都成问题,全都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人,其中,大半都是要上北京声援在天安门广场正在静坐绝食抗议的学生。如此异乎寻常的状况,让我的眉头拧紧了起来,心中的担忧沉重了不少。在县城登车前,已告知朋友大致到达火车站的时间,并约好了见面拿票的地点。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广场,挤到了焦急等着我们的朋友身边。由于骚乱和满大街都是义愤填膺,横冲直撞学生的阻挠,能到达火车站,从朋友手里取到车票,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必须马上去检票口排队检票,否则,很有可能登不上这趟列车。简单地和朋友互道了个别,就在朋友担心又不舍的目光中,我和我爸挤进了长长的,看不到尽头似像排队又不像排队,乱七八糟等候检票的队伍中。经过一番千转百回的背挤背,肩碰肩,搞不清是自己在走,还是别人在推搡我,不受控制地往前移后,我们流着汗通过了检票口,提着大型行李托运后剩下的两三个随身携带的小包包奔进了车站月台。可是,谁知,从这里,车站月台,才是我们真正恶梦的开始。乘绿皮火车,没有十次,也有五六次了吧。可是,从来就没看见过月台上有如此多人在排队等候登车,而且,与车站外面大街上,广场上一模一样,学生占了大多数。看着这些毫无教养,我自为王,粗暴拔开人群就往前挤的学生,我的脸越来越黑,心越来越往下沉了再沉。在几次被学生鲁莽地扒拉来扒拉去后,我和我爸咬着牙,挤进了我们车箱站台处的位置,焦急地望着火车进站的方向,开始了又一次的耐心等候。轰隆,轰隆,终于一辆绿头绿身的长龙笨重又缓慢地驰进了站台,最后,稳稳地,叹息着停在了众人面前。当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人们就试图往上挤。但是,下车的人居高临下,无一人有好脾气,个个都怒容满面地不客气把想要第一时间挤上车的人,学生们,狠狠地推回到了一边。简直难以置信!一幕电影里才有的强行爬窗登车的画面竟然在眼前出现了!而且,精彩程度远胜电影里的表演。放眼望去,只要在打开着的车窗处,学生们就像一窜窜蚂蚁上树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翻进了车厢。一瞬,老实排队登车的人们都看得目瞪口呆,没人敢相信这些大学生居然还能还敢有这等操作!显然,学生们的猖狂行为,没有人敢阻拦。那些正在站台上忙着检票,巡逻,维持秩序的铁道工作人员,对学生们正在爬窗入室的举动,根本就熟视无睹,个个都只顾埋头忙自己身边的事情,仿佛这些学生们目无法际的所作所为都与他们无关似的。造反有理,学生,我老子第一!如此印象深深地烙印进了我的脑海里。一阵乱挤,我和我爸总算挤上了车,又被推到了车厢门口。可是,我们无法再前进一步,因为车箱里已经挤满了学生,所有的坐位都被学生占领了。不但如此,过道上也挤满了人,想要挤过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几乎是不可能。但是,我必须去找我们的坐位。正当我试着进入车箱时,一个头头模样的学生拦住了我,并大声对我说道,“这是学生车厢你们不能进!”“这不是二号车厢?”我问。“是2号车厢,但2号前箱的旅客都必须去3号车厢乘车。”他说道。“我的车票是2号车厢,凭什么叫我去3号车厢?你是列车服务员吗”我一下子火冒三丈地问道,并试图往里面挤。“说了,这是学生车箱,你不能进!”他挪动身子,死死地挡住我。“算了,我们去3号车箱吧。”我爸在后面劝我说,并拉着我的背包往3号车厢方向挤。但是,3号车箱已是人满为患,一点缝隙也没有。两车箱的旅客,突然被学生强行赶到了一个车厢,2号车箱的乘客不仅没有坐位,迟了点的,连站着乘车的地儿都没有。没法,我和我爸只能挤在两车箱连接处和厕所前。车开动了,车轮声越来越响,我心中的火气也越来越旺。不行,难道我们要站整整36个小时到北京吗?这些学生连票都没买,白坐车,却把我们这些花钱买了座票的旅客蛮横无理地统统赶了出来,这是那里来道理和逻辑?不为自己,只为不能让我几十岁的老爸站36小时到北京,我也要和这些把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的学生们争个一二三。他们不是要民主,要自由,要反腐反官僚,要正义和公平吗?我今天就要用这些他们想要想追求的理念理想,好好地和这些目无王法的强盗学生辩一辩,斗一斗,夺回属于我的权利,我的坐位!我出钱买的坐位决不能让他们这帮想要公平正义却干着不公平不正义的学运者们霸占,白坐。
贴主:武陵一笔于2024_06_03 2:30:39编辑
贴主:武陵一笔于2024_06_03 2:46:0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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