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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人生第七章1

送交者: 有良知的疯狗[♂☆★★声望品衔11★★☆♂] 于 2025-03-16 23:20 已读 554 次 2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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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丁育生醒來時已是黃昏了。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這是一間青堂瓦舍的磚房,牆壁粉刷著白灰,這不像是看守所的牢房,這裏是什麼地方呢?他感到十分口渴,想挪動一下身子,但是左腿好像已經不屬於他了,任憑怎麼努力也抬不起來了。他用雙手撐著床,試著要坐起來,腰也像針紮一樣疼,他用手摸一下頭,才發覺頭上也纏著繃帶。


門吱的一聲開了,走進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郎,她來到床前,望見已睜開眼睛的丁育生說:噢,你醒了,你已經昏睡整整一天一宿了。


這是哪?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這是哪?這是世外桃源,你不是戴著手銬來的嗎?女人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嫵媚地笑著說。


世外桃源?”丁育生思索著這句話的含義,他說:我記得我是從火車上跳下來的,我落地後翻滾到路基下,當時眼前車廂一節節閃過,我……


我?我啥呀!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你這條小命是在黃泉路上撿回來的。車開得那麼快,你也敢跳。要不是遇上我們,你就是摔不死,也早讓叫公安給抓回去了。


你們?你們是誰?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我們?我們就是救了你命的大恩人啊!”女人嫵媚地笑著,像是在戲耍一個小孩似的,她用手輕浮地捏了一下丁育生的臉頰說,小老弟,牌夠亮的了。你一定餓了,我先給你弄點吃的去吧。說著就步履輕盈地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工夫,她端著一碗荷包蛋又回來了,她身後還跟進來一位臉上有一道刀痕的大漢。


噢,大丁,我們真有緣分啊!大漢走到床前,握住了丁育生的手。


丁育生也馬上就認出來了,眼前的這個人是在春城看守所裏曾和他住過同一間牢房的綽號叫天龍的刑事犯。


行,兄弟。戴著銬子敢從那飛快的列車上跳下來,是條漢子!天龍用手捶了丁育生胸脯一下。


“你們是怎麼把我弄到這兒來的?丁育生問。


你真有造化,你從車上飛身跳下的地方正是這趟線上的分水嶺,那時車速是最慢的,那天我和幾個兄弟湊巧正在那裏察看路情,親眼見你飛身跳下,就走到跟前救了你,就是你大哥我把你背回來的,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哇!天龍粗聲大氣地比劃著說。


查看路情?你們查看什麼路情?丁育生又問。


像你一樣,也要扒車跳車呀!天龍神秘的眨巴著眼睛說,我們都是飛虎隊。


行了,別光顧了說話,這位老弟恐怕早就餓了,快趁熱吃了。那女郎像位慈祥的大姐姐,把一碗荷包蛋遞到丁育生手裏。


好了,好了,你先養傷,你我兄弟,緣分不淺。這地方安全,等你傷好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敘舊。天龍拉了拉丁育生的手走出去了。


丁育生吃完了一大碗荷包蛋,身上增添了力氣。他放下碗歎了一口氣說:嗨,總算是又死裏逃生了!


女郎收拾完碗筷,又給丁育生倒一杯水來。她從床頭的小櫃裏取出一大包藥對丁育生說:快,把藥吃了。


藥?什麼藥?”丁育生腦際間竟閃現出武俠小說中描寫的迷失心智的那類藥,他驚疑的眼神裏透出恐慌。那女郎見他這般神情禁不住笑道:你真摔得啥也記不得了?你左腿骨折,腰也挫傷了,頭上還磕了個大窟窿,不吃藥好得了嗎?


“噢,”丁育生這才醒過神來。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左腿已經被夾板固定上了,顯然,自己受到了良好的救護,而這一切都是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進行的。他打開藥包,原來都是些治跌打損傷的藥。他為自己剛才的奇異念頭慚愧,不禁用感激的眼神望著那女郎說:我是啥也忘了,太感激你們了!真不知道該怎樣報答……


未待他說完,那女郎便說:看你剛才那種眼神,好像我逼你吃毒藥似的。你知道嗎,光為你去買這些藥,我騎摩托跑了整整一上午,差點沒把人給撞了,你還疑神疑鬼的,真是個雛兒。


丁育生樂呵呵地將藥服下。他感到這個女郎很可親,便說:那我得好好謝謝你了,大……他後面的字沒法說了,不知道是該叫姐還是叫妹,因為看年齡這女郎不會超過25歲,而剛才她卻叫自己小老弟。對這樣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婦叫大姐,他是喚不出口來的。這個女郎十分聰明,像完全能洞察丁育生的心理似的。她說:你大啥呀,叫大姐。別看你挺大個,在我面前,你只能是小老弟。


大姐,”丁育生親切地叫了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啊?


這裏不許亂打聽,這是規矩。女郎詭秘地眨了眨眼說,你就老老實實地給我養傷吧,這一個月你別下床了。


丁育生心裏倒挺慶倖,雖然自己受了傷,但畢竟是逃出來了,畢竟沒有再回到那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去。傷能養好,如果進了籠子再想掙脫那可就難了。他望見那女郎正在不遠處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瞄著他,那眼神分明就像獵人在欣賞自己的獵物,他剛寬鬆的情緒不禁又低落了。他不禁問: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是療養院,是托兒所,你就給我好好呆著吧。那女郎說: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好變成大姐的一盤小菜。說著她又輕浮地拍了拍丁育生的臉蛋。


丁育生感覺到自己憋著尿了,想去方便方便,便用雙手撐著身子想從床上下來。


你?你要幹啥?那女郎問。


丁育生臉漲得紅了,當著青年女子的面怎好說出口自己要撒尿,他說:……我要下地去。


你下得了地嗎?能下地,還用得著人背回來?


……那你去把天龍大哥叫來,丁育生只好這樣說了。


你呀,來尿了是不是?女郎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心機。她伸手從床下摸出來一個小便桶說:還來什麼假正經,早就給你預備好了。她不容分說便把桶塞到丁育生胯下順手就給丁育生解開褲子,把那發水的“籠頭”給掏出來了。丁育生哪里經得過這種場面,哪里見識過這般潑辣的女人。他尷尬地漲紅了臉,那尿竟然沒了,女郎一只手替他端著便桶,見他好半天尿不出來,另一只手竟又輕輕地往那裏捏了一下說:快尿,別像個小孩子似的,有啥不好意思的。”丁育生終於嘩嘩地尿出來了,尿了小半桶。那女郎笑著說:哼,像頭小水牛。她端著便桶出去了。待她回來,丁育生紅著臉說:大姐,真不好意思,太……太難為你了。


難為?那女郎哈哈地浪笑起來,說,你呀,可真是個雛兒,大姐拿這玩意兒當叫叫吹的時候,怕是你還在吃奶呢!


 


剛剛進入十二月,塞北就已經落雪了。把丁育生養傷的這地方叫做世外桃源,還真挺貼切。這裏位於林川縣界內,離最近的市鎮也有十多公里。這裏環境優美,非常僻靜,純天然的原始林裏,一排傍山而築的青磚平房連屋頂都蓋著草皮,即使是飛機在天上盤旋,也絕對發現不了這一處房舍。原來這裏是龍江省為備戰而建起來的一處秘密檔案室,前幾年有省軍區一個排的駐軍在這裏把守著。後來,省委檔案室撤走了,留下了這一處建築牢固的房舍,由附近的林川縣安排幾十個知識青年在這裏興辦了個農場。折騰了一陣子,又被扣上毀林開荒的罪名,這批知識青年撤走了,林川縣的縣長也被撤職了,這裏就又由省檔案局接管了。省檔案局並無什麼第三產業,所以只派了個退休的老頭,拖家帶口地遷到這裏來看守這一排空房子。


這裏沒有電燈,沒有廣播,沒有喧鬧,沒有紛爭。只有一條山裏人用腳踩出來的羊腸小徑延伸到五公里之外,才銜接上通汽車的公路。這裏很少有人來,除了天龍這一夥人之外,就是那個被天龍稱呼為三舅的老頭和他的老伴兩個人。天龍的三舅究竟是不是天龍的親娘舅這倒說不清了。反正,三舅一家的生活用品都由天龍這一夥人捎來。他們這一夥人不在的時候,丁育生的吃喝就由被天龍稱為三舅媽的那位五十多的老媽媽送來。


丁育生終於知道了那位年輕漂亮的女郎原來並非凡人。她就是威震東三省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龍四虎一枝花的那朵秋海棠花---李秋英。李秋英的名字是丁育生關押在春城看守所時就早有耳聞的。丁育生想不到這位被春城市的小竊賊們津津樂道的,頗有傳奇色彩的女魔頭竟是如此美豔的一個年輕女子。她是和劉玉傑,柯蓮,和丁育生以往所結識的所有女性都截然不同的女人。她豪爽,潑辣,輕佻,放浪。雖然她也長著一雙美麗動人的眼睛,白嫩的皮膚如脂如玉,五官端正的秀臉上沒有飽經風霜的皺紋,但你在那雙眼睛裏永遠也尋覓不到一絲一縷懷春少女的那種憂鬱、惆悵、深沉、羞怯……


她和天龍這一夥人大杯大杯地喝酒,大把大把地賭錢,大聲地笑罵,放肆地調侃,走起路來也風風火火,步伐矯健。既沒有深樓閨秀的賢淑、端莊和靦腆,也不同於山野村姑的質樸、純真和頑皮。她在丁育生面前毫無拘謹放肆地裸露,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竟能守護在丁育生身邊十餘天,像個稱職的女傭一樣為丁育生搓身、洗澡、換藥、更衣、打水送飯,從來都不避嫌隙。


過了十餘天後,丁育生能自己撐著下床了,李秋英才解除了女傭的義務。在這閉鎖的地方,又躺在病床上,丁育生感到非常寂寞和空虛,李秋英不在,他就更難熬了。每天只是睡在床上看看陽光從西牆挪到東牆,晚上閉上眼睛又久久不能入睡。往事也像夢幻一樣,有時候簡直都分不清是在回想,還是在做夢。劉玉傑,柯蓮幾乎每天都來到他的夢中,只有李秋英在的時刻才能驅除這似真似夢的胡思亂想。李秋英也真善解人意。那一天,她從山外歸來,像一陣風似的進了丁育生的屋裏。她手裏提著一個小皮包,進得屋來就對丁育生說:你把眼睛閉上,不許看。”丁育生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後他想到了劉玉傑送他手錶時的情景,美妙的體驗又襲上心頭,可這回李秋英拿回來什麼了呢?


丁育生眼睛還未睜開就被一陣悅耳的音樂聲所擾動。他睜開眼,噢,原來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半導體收音機。李秋英說:我知道,我不在你肯定悶得慌,特地給你買的,紅旗803,最高級的。


育生樂了。他高興地說:你可真是個好大姐呀,這東西太好了,我正好需要他。


李秋英說:還有你所想的呢。她又從手提包裏拿出一支毛筆,一瓶墨汁,一疊宣紙說:怎麼樣,這些需要不?


噢!你……你真是太好了,太棒了!”丁育生高興地說:你簡直像鑽進我心裏去看了,知道得這麼清楚,這麼細緻。


哼!有時候你說夢話,都能念出什麼詩,什麼景的,我還不知道給你帶點啥好嗎?李秋英又拿出一本小硬殼本說,你再看看這個,這是現在最流行的。你有才華,沒事也寫出一本來,叫我們姐妹們都欣賞欣賞。


育生接過來打開扉頁,噢,原來是手抄本《少女的心》。他曾聽說過這本書,但從來沒有看過。他把書放在床邊,把收音機拿在手裏撫弄著說:行了,這些比吃幾十付藥都好。有了它們,最起碼我的傷能早好一個月。


這以後,丁育生多少有了些寬慰。李秋英不在的時候,他就聽聽收音機,看看書。雖然筆墨齊全,但詩情卻沒有了。這時候,他才知道九月份的北京為什麼是那種氣氛,原來那個舉得最高最高的人乘飛機外逃墮落到蒙古的溫都爾汗了,最親密的戰友,最可靠的接班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十惡不赦的林賊,真他媽的不可想像!


天龍這一夥子人也不常住這兒,他們隔三岔五的來一次,住幾天,也都是晝伏夜出。他們在隔壁的房間裏喝酒,賭博,談女人,通宵達旦,污言穢語,不絕於耳。丁育生髮現,這裏一切人,包括天龍的三舅都有點怯李秋英。她大聲斥責,大聲怒罵,幾乎沒有人敢回嘴,好像她是這裏至尊至貴的公主一樣。這個既可親可敬又可畏可怕的女人擾得丁育生也心緒不寧了。


李秋英不在的時候,他常盼著她來。她來了之後,他又有著無端的煩躁、鬱悶、焦灼和苦惱。不知是渴望她能給他帶來一絲一縷外面世界的新鮮空氣,還是渴盼她身上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氣息。每當李秋英走近他,他就有一種原始的衝動,幾乎不能自恃。冷靜下來後理智思索,又使他懷有一種犯罪感,以至於有幾次他暗暗地咒罵自己:“真是色膽包天了,她可是自己的恩人,想入非非就不怕天打雷劈麼?”


過了兩個月,丁育生除了剛撤下夾板的左腿還不敢用力之外,其餘的傷基本上痊癒了。左額上部留下了塊像月牙樣的傷痕,不過頭髮一擋就遮住了,看不出來什麼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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