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归国战俘的群像
The Profile of the Repatriated CCF POWs of the Korean War 6park.com
 
承前文：“将来回去，你们就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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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文“志愿军归国战俘”系列的主要人物中，李正文、李正华、骆星一、安宝元为知识分子出身，而刘师秀、张继良、丁先文、陈庆滨均为国军旧部，而魏林、郭兆林、杜岗、马兴旺、孙振冠均为红色正统出身的党员干部。归国后他们所有人无一例外遭到残酷迫害，死于非命的有李正文、刘师秀、张继良，失踪的有李正华，长期被监禁或家破人亡的有骆星一、安宝元、丁先文、陈庆滨，杜岗受迫害后意外死亡，魏林、郭兆林、马兴旺、孙振冠及各自家庭均受到残酷迫害但免于死亡，印证了谭兴东对孙振冠所言：“老孙，你今天骂我是叛徒，将来回去，你也就是叛徒！”。 6park.com
此外，在前文系列中涉及的次要人物中，林学逋在战俘营死于李大安之手、归国后韦光明和王宏达被迫害致死、浦学林破罐子破摔被判死刑、车学智平反无望含恨去世、柳一失踪，张泽石、王宇庆、彭林、郭乃坚、张达、边世茂、林模丛、张城垣、陈永华、许如刚、张福庆等人，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国军旧部、还是红色血统干部，均受到残酷迫害但幸免于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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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以上30余人未必就代表了志愿军归国战俘整体的面貌，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历史叙述中，是因为他们自己、亲友留下了书面记录，因而他们的经历为人所知。想必还有大量未留下公开书面记录的前志愿军战俘，他们在1954年之前的经历除了封存在原东北军区某档案馆的自白书、互相揭发材料外，无法再见天日；而他们在1954年之后散落各地的经历大多已经湮灭，幸存者的求实回忆录在如今的气氛下无法如愿面世。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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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体二万多名中方战俘之中，最后约14342人到了台湾，7110人到了大陆（常成p4）；因此，去台湾：回大陆的比例几乎是2比1。最终从朝鲜回到中国的7110名归国战俘，分别来自于三个阶段：1953年春季伤病战俘“小交换”1030人，停战后1953年夏季“大交换”5640人，秋冬季“解释”阶段440人（常成p4）。此外，像张文荣、李大安、魏世喜等以空降特务身份重新在北朝鲜被擒回到大陆者，因总体人数未公布和缘由特殊，不计入内。
在1980年9月27日下发的解放军总政治部《关于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问题的复查处理意见》即(1980)第74号文件中，要求对6064名被俘归来人员的问题进行复查。这6064名是被集中在辽宁昌图“归来人员管理处”进行再教育和甄别的人群。值得注意的是归国战俘中的另外1046人集体消失了，没有留下公开的记载，官史更讳莫如深。他们中有些人患有PTSD精神疾病，与志愿军宣传的伟岸形象不符，不如国家把他们长期圈养起来。有些人在亲蒋战俘营度过了2年多时间，亲身知道多数人主动选择去了台湾，这样的口风要是走漏，那还了得？更何况他们有美蒋特务木马的嫌疑，绝对不能放回社会上，如此等等。《智取威虎山 - 第八场 计送情报》借匪军之口讲得直白：“杨子荣道：三爷[即座山雕]，何必呢。他要是真被共军俘虏过，谅他也不敢跑回来呀。匪军官大麻子道：是呀，谁都知道三爷最恨的是叫共军逮住过的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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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国战俘中，有师级干部1人、团级干部5人、营级干部30余人、连排干部600人左右，女同志仅1人（《考验》p1），战士5000余人。至于180师人数：在去昌图“归管处”的6064名 归国战俘中，180师占1700多人，其他部队4300多人（《重围》p234）。就籍贯而言，“归来人员中你们四川籍贯的最多，共有2000多人，现已决定集体从昌图送你们回四川”（张泽石《我的朝鲜战争》2000）。《战俘纪事续》p36曾称：“归国的6673名战俘中，有近4000人是180师的”；6673这个数字是错误的，4000也是错误的。
关于国军背景：《考验》p220称，6000多人中，党员2000多人，团员1000来人，国民党兵2000多人。Bradbury表6指出，在对3000余名归国战俘的不完全统计中，有国军背景的占59.3%；有可能其余约3000名拒绝参与Bradbury调查的归国战俘多是硬核亲共者。因此，有国军背景的归国战俘确在2000人以上，他们有的皈依了共产主义，有的是在大陆拖家带口，有的归家心切，有的赌一把，总之人数不少，还包括一些飞蛾扑火的黄埔毕业精英。并非如宣传所故意错误引导：党团员都回到大陆，国军余孽都去了台湾。这里还有个悖论：既然是国军余孽，他们这几十万人之前又为何无一例外地“志愿”扎堆过江去了朝鲜？可见很多人原本并非“志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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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5月下旬在昌图归管处，连以下前被俘人员的结论开始正式宣布，营以上干部的结论到9月份起下达。宣布结论是以教导连为单位进行的，既是政审的结束，又是处理的开始。据1953年9月解放军总政治部《关于被俘归来人员的处理办法》：
1.凡在被俘期间，表现立场坚定，坚贞不届，组织与领导对敌斗争，或积极参加对敌斗争的各种活动，始终保持革命军人气节者，经审查证明属实后，即恢复其军籍，并给予表扬；
2.在被俘期间，虽曾一度消沉或犯过错误，但情节轻微，旋即改正又积极坚持斗争，经过审查证明属实后，可恢复其军籍。错误较重，但确无反革命行为者，则承认其被俘前的军籍；
3.在被俘期间，凡进行反革命活动为敌服务的分子，一律开除军籍；
4.凡平时或战时投敌叛变分子，一律开除军籍。
凡开除军籍者，应公开宣布，并将其军服收缴，换给棉便衣一套，发给两个月的生活费(按战士供给标准) 和足够的路费(按战士出差费标准) ，遗送回乡。其档案材料可另寄其本籍县人民政府，以便对其进行教育和控制。张泽石《我的朝鲜战争》p233提到，“临离开昌图的前一天，我特别去跟被开除军籍的第71战俘营的翻译张济良[黄埔22期]和第86战俘营的书记长郭乃坚[黄埔23期]告别。他们已换上了蓝色的平民服装，特别刺眼。”
6064名昌图学员中约700人被开除军籍，4600余人只承认被俘前的军籍。除了30余名营团干部和少数因伤残留院一并转业外，连排干部和全部5千多名战士一律复员回乡（《忠诚》p138）。2000多名共产党员，91.8%被开除党籍，保留党籍者仅为120余人，但也分别给予了警告或留党察看处分（贺明《忠诚》）。张泽石《我的朝鲜战争》中的数字有所差别：2000多名 党员中仅有三十余人被保留党籍，其余有98.1%皆被开除；6000多人中只有300人左右恢复军籍，其余的皆不承认被俘后军籍，而不少人甚至被开除军籍。《厄运》p469称：6064人中，共产党员占1/3[约2000人]，没有被开除党籍的不到200人，所有的战俘均被认定“变节”“泄密”或“为敌服务”，一律“内控”。每人档案中写上：“ 确系为敌服务分子”、“背叛性政治动摇”、“终身控制使用”、“系内专对象” （张泽石《我的朝鲜战争》2000）。
“共产主义团结会”是战俘营内平替中国共产党的进步组织（《战俘纪事续》p112）。共产主义团结会会员总数2227人，其中原中共党团员1900人。回国的6670名（包括伤病战俘1030人，不包括经解释归来者）中有共产党员2890人，吸收为会员的有1200人（《考验》p234）。就主要干部而言，据贺明《忠诚》：
(一)原师级干部吴成德；叛党、叛国，开除军籍、开除党籍；
(二)原"共产主义团结会"的正、副书记14人[赵佐端、魏林、孙振冠、杜岗、顾则圣、王化英、马兴旺、张城垣、李喜尔、陈吉庆、李明、许如刚、门培英、郭兆林]：恢复军籍、恢复党籍，未受处分者2人；恢复军籍、恢复党籍，受党内警告者3人；恢复军籍、留党察看者2人；恢复军籍、党籍悬系者3人；承认被俘前军籍、开除党籍者3人；开除军籍、开除党籍者1人。
(三)原"共产主义团结会"委员共20人[徐益生、徐寿田、韩子建、杜学贤、韩月季、韦光明、张合顺、贾耀先、王金方、韩洛夫、贺永国、侯光甫、孔繁堂、杜立身、张金苏、王兴文/王新文、李全有、张福庆、原来福、马景良或张雷峰]：恢复军籍、恢复党籍，未受处分者1人；恢复军籍、党内受警告处分者3人；恢复军籍、党籍悬系者2 人；恢复军籍、开除党籍者4人；承认被俘前军籍、开除党籍者10人。
倾力的干部尚且如此，绝大多数群众更惨。他们“百分之百地被当成叛徒来揪斗，关押。不少人被折磨成伤残，甚至迫害致死。妻子被迫离婚，母亲被逼上吊，整得家破人亡。没死的人精神上也受到难以治愈的创伤。我们数万子女中，[平反前]没有一个能参军、升大学！在战俘营敌人曾宣传：‘ 你们回大陆去，只会挨整挨斗，一辈子也不得翻身’竟成了我们6000人的悲惨现实”（张泽石《我的朝鲜战争》）。归管处一位副指导员曾严厉地宣布：共产党的字典里没有被俘这两个字，你们当俘虏活着回来就是人民的罪人 （《忠诚》p134）。归国战俘李炽回忆：归管处发下一个文件，让大家反复学习，其中有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那 句话是“共产党员是不能被俘的”（《忠诚》p129）。更可悲的是，很多人出于能再次见到亲人的目的选择了回大陆，但是得不到家人的理解，例如东北某省一位归来者向其母亲诉说自己被俘遣返回来的经历，没想到母亲立即斥责他：你就不该活着回来！（《忠诚》p414）
最高领袖9月9日驾崩后，忽如一夜春风来。在总设计师的关怀下，1980年9月27日下发了《关于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问题的复查处理意见》的(1980)第74号文件，要求对其中6064名被俘归来人员进行复查，处理过重者给予平反。像李正文这样倒在终点线、在平反人员来访后自杀的虽是个例，但有代表性。又如林凯，曾经在战俘营领唱革命歌曲对抗“杀气腾腾的美蒋特务”，回到四川乐山后被斗了一辈子，无法在家教育小孩，几个娃儿都走上了犯罪道路锒铛入狱。平反人员来访后，因为之前被整怕了，竟然不敢承认自己就是林凯。等到从难友处得知后，工作组告诉他：过时了，不办了（《厄运》p285）。至于已经死亡、发疯、或者背井离乡查无此人无法平反者，还不知有多少。
志愿军归国战俘们的遭遇如此，那么去台战俘们呢？

贴主:宋阿毛于2024_09_13 11:34:2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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