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脚铐与脖子铁链
第一次知道有电子脚铐是厨师长告诉我的。那一段日子我耳朵起了老茧,夏天散步时,他还要与友邻辩论。后来,那位一身红裙的梦女士凯旋而归的照片,我也在网上看见了。
然而最近厨师长竟不讨论热点,冬奥我们是不看的,吉祥物是什么?家里也不讨论谁是芝麻谁是谷。他昨晚坦白不敢看那张有铁链的照片,我直接友邦惊诧了。但这就是厨师长的良善之处。我有时看着我家野猫出身的Coco想,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女人为男人养儿生女,命运却如此凄苦。
今日去查戴过电子脚铐的梦女士文章,发现她比我大两个月。她是能生养的,共有四个孩子。母校深圳大学校长激动地在该校2019年毕业典礼提到此位校友,
“让我们深刻领会到一个新道理:不止落后会挨打,领先也会挨打。从1840年我们懂得前一个道理到今天懂得新的道理,这趟名为懂得的旅程我们足足走了179年,啊多么痛的领悟。痛定思痛之后,也有一丝欣慰。孟晚舟和她的父亲、同事一道,让世界认识到中国人用尖端科技造福人类的能力、魄力和胸怀。”
只是,在徐州事件上,我们怎么没有看见一所高校的校长发表讲话呢?竟然都是民间的普通百姓在推动,从曝光开始。“啊多么痛的领悟”,校长像是唱辛晓琪的《领悟》了。
梦女士穿着名牌无可指责,足显一位成功商人精致形象。她在温哥华每次出场的照片凸显高跟鞋上的电子脚铐像革命者的脚镣一样,充满自信,而且是为了祖国的荣耀。但现在,我却见证了徐州丰县一位母亲的铁链,多么巨大的反差。
我是读死书的。读王鼎钧回忆录,写到苏北难民一九四六年逃到南京,因为家乡已被解放,村里妇女成立“姐妹会”,争独立、争平等,跟男人算帐。要知道历代女人在农村没有什么地位,有的男人因不能打老婆要看老婆脸色逃出来。六月二十三日,“上海人民和平请愿代表团”在南京下关火车站被打,团长就是马叙伦,还有雷洁琼,我小时候每次开什么中央大会,广播里总有她的名字,因为播音员特别提到“女”。教科书里说是国民党特务破坏殴打,按照当年与苏北难民有接触的王鼎钧写的,是南京的苏北难民赶到火车站,他们不要和平。
难道解救徐州乃至那片土地上所有的铁链女需要再来一场徐蚌会战(淮海战役)?为什么这个国家可以给梦女士解放异国的脚铐,她感谢祖国,而砸断底层受害妇女的铁链就那么难。
上周日与友邻喝咖啡,当初热心关注梦女士的她不知道徐州事件。我说了大概,我问她老家的情况,她说他们村没有,我追问她丈夫的老家乡村。她知道有的。我清楚记得那是从县名到村名都诗情画意有历史的,令我记在日记本里的。友邻大学毕业那年到上海旅游,刚出火车站,住附近旅馆,她对上海大大失望,因为眼前的房子破旧逼仄。她说不如她的家乡,院子宽敞。我对她说过,当年多少知青花了多少代价都要回城,睡阁楼心甘。现在我更有所思。
梦女士那样的精英,该是你们用尖端科技造福被压迫女性的时候了,既然你们那么爱国。还有那些民主党派,你们的监督作用在哪里?你们都作了两会的壁花。
所有的校长,你们都要在升旗仪式上,对女生讲讲如何自我保护,讲讲如果失踪后,不要期望有电子脚铐可以追踪,被套上的是脖子上的铁链。
接梦女士的转机只有一架。这些年的铁链女们却像赶上被送进奥斯维辛的专列,连墙上的照片都可被置换。
徐州官员如何“深感羞愧”,当是深感有罪啊。你们不知罪,会被上帝定罪。
胡适晚年在台北中央研究院,当众对演讲的蒋介石说,“总统你错了。”但现在,又有哪个大师敢说?只见庙堂之上群体的齐齐举手,像九十年前黑白纪录片里的集体意志。
(我甚至想有人可以悄悄给精神病院的铁链女送一本《红岩》,她学华子良。或看《追捕》,学高仓健的杜丘,把不明不白的药吐出来。
多伦多的房价肯定要涨,国内的中产把孩子送出来,就要他们留下。我们遇见北京和上海来的小留如此说家长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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