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平里的火海与人海：东南防区的战斗
Chipyong-ni: the Battle at the Southeastern Sector 6park.com
承前文“马山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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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叙述砥平里之战中东南防区的战斗：第一晚的攻守方为119师356团2个营vs. 美23团2营E连，第二晚的攻守方为356团余部 + 115师344团2个营 vs. 美23团2营E连+F连(-)。 6park.com

1951年2月13日13时，邓华副帅发出攻击部署命令：“为争取时间抓住砥平里、望美里之敌，定于13日17时半开始攻击。以第40军第119师从北面和东面向砥平里攻击，该师第356团从上高松由东向西攻击砥平里，第357团从广滩里由北向南攻击砥平里；以第42军第375团从黄巨里向砥平里东南的草旺里攻击，以该军第126师第376团和第377团从西面和西南面向砥平里攻击，第378团打梨浦里来援之敌。” 6park.com
据李英著《40军在朝鲜》p242，2月13日“三五六团...白天运动至上高松北沟。16时30分团前卫连即进至363高地，但未发现敌人。团主力于18时到达后，没有停留，继续向敌逼近。前进至319高地又未发现敌人。团里遂于21时以一、三营并肩沿铁路向砥平里前进。到达新岱、望美山、马山一线时天已经亮了，该团即停止攻击。” 6park.com
李英这段叙述是错误的。上高松位于砥平里以东直线距离5公里，375团亦在此盘桓两周熟悉地形。从上高松往西南方向行进不到5公里山路即到达319高地，从319高地下来经过新岱至砥平里仅仅需走2公里平路。这一路上除了地雷、诡雷外没有任何障碍，如果356团于13日21时从319高地出发向北沿平行的公路和铁路开进，完全可能于22:20分即开始向美军防线进攻，不存在2公里平路需要走一整夜从而未接敌的可能性。退一百万步说，如果356团于第一晚行动犹豫违反军令不进攻，战后徐国夫师长完全可以大谈给他安排的4个团只有2个团出现，从而将锅甩到符必久团长那里。事实上徐师座只是抱怨375团的兄弟部队不联络不接敌，并未提及嫡系356团有任何通讯定位困难。在官史《砥平里进攻战斗经过要图》中也明确显示356团2营和3营用于第一夜的进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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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史料称，13日晚22时开始各防区和防线内各处开始遭到中方密集的炮击，有75mm山炮、还有60mm 82mm 120mm迫击炮等。在东南方向，E连的阵地在通往新岱的24号公路两侧，从东往西依次为1排、2排、3排 (没有专门的预备队)，其中1排和2排控制公路和铁路隧道口，3排阵地前方较为平坦。从22:20开始E连2排开始受到攻击，其后还有4波攻击时间为23:20、02:20、04:00、05:15，所受的进攻方向主要来自于隧道口和从高地冲下沿公路及公路以西地带。从22:30开始E连1排开始受到攻击，其后还有3波攻击时间为23:30、00:30、01:30，所受的进攻方向主要来自于公路以东和159高地。E连3排阵地未受步兵直接攻击，但受到炮火和机枪的扫射。此外美军在公路附近有2辆坦克和2辆高炮车提供火力支援E连，同时3排也可对2排西侧提供支援。经过一夜的战斗，天明前356团2个营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故退出美军直射射程以外，而未像359团3营那样原地固守。美23团2营营长James W. Edwards称第一晚后，E连阵地前仅近处就遗尸137具 (- Barron p160)。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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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第四十集团军政治部编辑的《闪光的篇章》p32，徐国夫写道“… 这时三五六团报告，他们从抓到的敌人‘舌头’口中得知，砥平里原有敌军一个法国营和美军一个坦克中队…”表明356团当晚确实投入了进攻。这名俘虏虽然在中文和英文资料内都没有出现姓名，但根据美2师卫生营救护连(Clearing Company)的死亡推测是Jimmie Jimenez Gaitan。据Barron p151，第一晚午夜时分，一辆卫生营的Jeep救护车欲驶经E连阵地前往东面的K连阵地撤离伤员。救护车驾驶员可能并不知道部分公路实际上是在己方防线之外已为中方控制。因此该救护车在E连2排阵地之外被356团打成了筛子并起火，在1辆坦克和1辆高炮车的前出掩护下，车上受伤的卫生员被E连救回，而受伤的驾驶员被356团所俘。1951年5月24日，Gaitan死于中方控制的朝鲜昌城战俘营Camp 1。在1954年秋与其他一堆无名者遗骸返回美国夏威夷公墓，终于2011年9月通过法医鉴定通知家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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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白天，39军115师主力到达砥平里以南的望美山参战，其344团连将同356团进攻美军F连东翼和E连的阵地，但从现有的叙述来看，两团并未协调。 6park.com
据吳信泉著《39军在朝鲜》p348：“ [344团] 徐鹏团长和姜石修政委研究后，命令一营从左翼先攻占铁路边的一个小高地；三营沿着望美山从右侧向村东车站攻击，尔后向纵深发展；二营为预备队。深夜里，友邻一一九师三五六团向砥平里东南的铁路边上这个小高地连攻两次均未成功。接着，三四四团一营营长贾廷玉指挥部队发起了攻击，... 攻了三次都未能攻下来。激战中，贾廷玉被敌人的坦克炮打断了双腿…。” 6park.com
这些叙述与美军缴获的原始文件基本相符。据ATIS联军情报翻译处于1951年6月25日所发布《敌军文件》，刊载了ATIS翻译的19兵团于3月29日所印发的“作战经验汇集”称：第二晚上半夜344团加入已经从19时开始攻了两次但失败的356团，但是先后三次攻击均未成功并遭受重大伤亡，”1/344 arrived at its line of departure, from which two unsuccessful attacks had already been launched by the 356th Regiment at 19:00. … 1/344 failed each of the three times we attacked, with our troops suffering heavy casualties.” 美方资料称E连3排方向受到4波攻击，时间为21:00、22:00、23:30、01:30，应该就是来自344团1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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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Edwards p36，由于356团继续使用铁路隧道作为进攻的主要发起点，22:30时分E连将预埋的fougasse油桶引爆，摧毁并封锁了北隧道口。Fougasse采用55加仑汽油桶，内装满汽油、机油和其他粘稠易燃物，以一定锐角朝向对方半埋入地下，采用线控电击引爆。引爆后产生如同凝固汽油炸弹一样的威力，平地上可将周围200 – 300 m2烧成火海。此后当夜356团的攻击力度有限。

ATIS《敌军文件》记载 “At 04:00 3/344 moved to the mountain areas on the east on the command of the Regiment facing the enemy.” 15日凌晨4时许，344团3营换下1营继续进攻，并“攻占了望美山脚北面的小高地”。这个小高地并非E连/F连的主阵地，应该是Edwards手绘图中的No Men’s Hill上的前哨listening post (- Edwards p34)。其间344团也犯了343团的错误，向上级汇报已经突破了美军防线；这一误报行为在战后遭到了上级的训斥：”The 344th Regiment falsely reported completion of the first stage, preventing the higher command from making the proper decision.” “The 1/344 Battalion did not complete its mission to attack the enemy. The 3/344 Battalion did not exploit its success and continue the attack after it had occupied the hilltops on the front.”
344团3营当夜以7连、8连主攻进展不大，天明之前命令换9连担任防御任务。“该连以副连长率2排在高地制高点占领阵地；副政指率1排固守东侧一百米处小高地；3排为预备队，隐蔽在高地南山坡待机加入战斗；六零炮两门配置在2排东南侧山坡；连指挥所设在2排阵地右后侧。营重机鎗两挺在望美山北坡支援战斗。” -《第115师战例选编 - 连、排、班》
与343团2营固守马山以北阵地类似，344团9连整个白天因固守而遭受较大损失。当天下午17时前，在美骑5团装甲支队的22辆坦克开始轰击343团2营后背之后，343团于不可承受重压之下的溃散连带导致344团的无序撤出。据1951.9吴信泉的39军《入朝作战基本总结》： “由于该师[115师]对情况判断错误，因此仓惶撤出战斗，部队拉的远，产生混乱。”
经查，美23团在东南防向战斗死亡(包括阵亡+伤死+被俘后死亡)计10人，没有人员失踪。这交换比实在是令人扼腕。可叹的是这并不是孤例，在凤尾山和228高地还会出现这样的交换比。
第23团支队的总伤亡见前文：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bbsid=2154&act=view&tid=2756093 6park.com
1951年3月23日，邓华作《志司前指对砥平里战斗的检讨》，其中称： “x师[119师] 指挥的仅一个二等团 [356团]、两个三等团[357团，359团]”，似乎对119师的战斗力并不满意。吴信泉著《39军在朝鲜》p360：“15日上午，邓华指挥所发来了电报，让3个师的攻击部队归四十军统一指挥。四十军一一九师战斗力较弱，打凤尾山和228高地都是三等团，或是攻不下来，或是攻下来又守不住。” 6park.com
356团的具体伤亡名单无人知道，公开的只有零散的地方记录，例如：陈连友，云南镇雄县笋子林口人，1920年生。1948年10月入伍，时为四十军二九师[sic 应为一一九师] 三五六团二营六连战士，曾立大功1次。1951年2月14日在底平里[sic]战斗中牺牲。- 云南省昭通《镇雄县志》1987，p618 6park.com

据吳信泉著《39军在朝鲜》p375：“[344团1营]二连…接近到敌人最后一道防线时[注：指越过铁丝网地雷阵fougasse爆燃汽油桶才到美23团E连阵地前]，180人的连队已经伤亡过半。”看来至少344团步兵连原有～180人，这已经接近满编了。未见公开的344团3营伤亡叙述，估计其9连伤亡最大，据39军李少元著《硝烟征程》p549：“… 344团9连也伤亡至少过半” 。3营其他2个连也有较大伤亡，例如：梁树森，江苏盐城滨海县人，1924年5月生。时为〇一三五部队二支队[115师 344 团] 八连副连长。1951年2月在朝鲜抵平里[sic]战斗牺牲。-江苏省《滨海县志》1998，p1182 6park.com

这些记录都是地方上基于收到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汇编而成，挂一漏万。各兵团、各军理应留有全套原始记录，一查便知。需要注意的是有很多原件所列阵亡时间不具体[只有月份没有日子]或滞后[使用登载日期而非实际战斗日期]，阵亡地点空泛[类似“牺牲于朝鲜战场”] 或拼写错误[底平里、抵平里] 等等。 6park.com
最后，本文谢绝7916洗稿。请他自个儿翻《牺牲证明书》123加去。

贴主:宋阿毛于2022_06_10 13:23:1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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