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沃特科恩，是美国的一位著名的政治学教授。曾经担任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关系研究所SAIS的主任，这是世界顶级的国际关系研究和教育机构，也是美国顶级的智库之一。另外，科恩教授还担任着美国国际关系战略研究中心 CSIS 的战略研究主席一职。身兼两个顶级智库的领导人，科恩教授在美国的影响力是巨大的。科恩的专长在于战争历史和国际政治的研究，曾经担任过美国国务院顾问，被认为是美国最了解军事历史和国际关系的专家。科恩著有多本军事政治著作，但我要向读者们推荐的是他 2016 年出版的一本新书 “大棒，软实力的局限和军事力量的必要性” The Big Stick: the Limits of Soft Power and the Necessity of Military Force。这本书深刻地反省了美国对世界的干预政策，尤其是军事干预政策的得失。指出了美国政府在使用军力上一些政策失误和系统性的制度漏洞。同时分析了世界局势的转变，中国及世界上一些其他主要非西方力量对美国构成什么样的威胁。科恩对中国的了解和分析非常深刻，这体现在他的另一部书 “军事的厄运：对失败战争的分析” Military Misfortunes: the Anatomy of Failure in War 中。这两本书都推荐大家阅读。 
 
昨天，科恩教授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大胆地分析说，其实乌克兰已经赢得了战争，或者至少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来看，乌克兰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科恩教授的分析非常专业，我们可以通过他的思路来看看，为什么说乌克兰已经赢得了战争。 
 
目前较为流行的对乌克兰战争的分析是这样的：一开始大家认为俄罗斯会速胜，然后认为俄罗斯遇到了阻力，暂时受阻，但最终还是会重新集结发动进攻，至少大家认为俄罗斯依然处于优势地位。但科恩教授不同意这样的看法。 
 
他认为我们忘了去分析乌克兰的军事力量。自从 2014 年克里米亚危机以来，乌克兰军队就在西方的帮助下进行了全面的改革。他们接受了美国、英国和加拿大军方的训练。乌克兰人使用的是最具有现代军事思维的作战方式，而俄罗斯人不但组织混乱，甚至他们的作战模式距离二战时期的模式并不遥远。 
 
俄罗斯的一些武器也许是先进的，但他们缺乏现代战争的理念。科恩教授认为，现代战争中人的因素重新得到了加强，中级军官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因为作战单位越来越小，作战单位的复杂程度和与其他作战分支配合的程度呈指数级地增长。而俄罗斯的中级军官不但腐败，而且无能。这是造成俄罗斯军队在战场上进退失据的一个重要原因。科恩教授强调，我们需要认识到现代作战模式相对于传统作战模式的压倒性优势。 
 
这里我想插一句。很多人至今依然在迷恋坦克。但坦克被发明出来，目的是为了突破敌方的防御阵地的。今天的战争中，往往不再有明确的防御阵地需要坦克这样的钢铁机器来突破。事实上坦克更多地成为反坦克武器和无人机的靶子。坦克要生存就必须做到和步兵及空中力量的密切配合。但令人吃惊的是，俄罗斯在这方面做的非常糟糕。坦克部队经常暴露在毫无保护的旷野上，成为被消灭的靶子。简单地说，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坦克的作用几乎是发挥不出来的。但俄罗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科恩教授认为，俄罗斯军队在前线上毫无进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的并没有一个稳固占领的地区来保证自己的补给线。因为他们无法占有制空权。后勤补给的困难反过来影响俄罗斯人的士气，目前准确的死亡数字还不知道，但估计在 7000 – 14000 之间。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至少有大约 3 万受伤脱离战场的俄罗斯士兵。这样，俄罗斯的战损率就已经达到了 15%。这足以使得俄罗斯很多作战部队处于无效的部署状态而失去了战斗力。 
 
科恩教授还注意到，被摧毁的俄罗斯战车与被俘虏或者被丢弃的战车的比例，竟然是一比一。这意味着这支部队没有太强的战斗意愿，遇到攻击就溃散了。但俄罗斯实际上已经将自己国家军力的一半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中，不太可能再增加部队了。另外，俄罗斯的预备役没有受过良好训练，也不太可能成为战争的后备力量。车臣的参战部队受到严重打击，同时也很难和俄罗斯部队配合。白俄罗斯境内出现强烈反战情绪，铁路被破坏，军队如果被要求参战，甚至存在哗变的可能。 
 
在电子战方面，我们看到的事实是，乌克兰的指挥通讯系统完好无损，而反过来俄罗斯部队之间的联络显得非常糟糕。这实际上就是俄罗斯多名高级将领被击毙的主要原因：他们甚至有时候不得不求助于民用通讯系统来指挥自己的部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引来了导弹攻击而身亡。但我们看不到乌克兰方面出现类似的混乱或者恐慌。乌克兰境内的亲俄势力也没有趁机作乱，甚至总统可以通过电子通讯满世界地做演讲。这可以看做乌克兰在电子战上获得全面优势。这其中是否有西方电子战的帮忙，我们目前还没有证据。 
 
乌克兰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俄罗斯实际上要对付世界各地的先进武器。同时，他们在获得战场信息方面严重落后于乌克兰人。俄罗斯军队暴露在乌克兰人的打击之下，而却不知道对手藏在哪里。这也是为什么俄罗斯开始转而攻击平民目标，因为至少他们知道医院在哪里。当然，这带来了巨大的政治成本。 
 
科恩教授从战场数据上分析说，目前看不出俄罗斯有再次重组和发动进攻的能力，因为他们依然无法解决后勤供应的问题。相反，俄罗斯军队崩溃或者大规模投降的可能性却是存在的。科恩教授提醒说，除了在战场上打击俄罗斯之外，扼杀俄罗斯的经济，增加对俄罗斯精英的影响力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些人并不同意普京的愚蠢和过时的大俄罗斯国家主义观念。西方应该做好起诉战犯的准备，同时，也应该准备一个类似马歇尔计划的重建乌克兰计划。乌克兰的胜利，会极大地改写这个地区的地缘政治，甚至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科恩教授说，不排除普京找一个台阶来下，维护住自己政权的可能性。但目前我们不需要在意这个，在战场上战胜普京，是所有光明前途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