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核导弹试验的开放态度表明中国跟美国军事斗争的信心与日俱增 6park.com
【作者】【美】张晖  【来源】《原子科学家公报》 【编译】真者 6park.com
中国国防部上月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成功向太平洋发射了一枚携带模拟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ICBM），导弹准确落入指定海域。这是自 1980年以来中国首次向国际水域试射洲际弹道导弹。 6park.com
但中国国防部补充说，这次试射是年度例行训练的一部分，符合国际法和国际惯例，不针对任何国家或目标。 6park.com
就在观察家们热烈猜测这次试验使用的导弹类型时，中国军事媒体《中国军报》中断了讨论，公布了发射现场的照片--这是非常罕见的一步，因为中国军队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公开过新型洲际弹道导弹的发射照片了。 6park.com
图片显示，该导弹是从位于中国最南端省份海南岛的一片荒地上的运输竖井发射车上发射的。导弹罐和导弹体的尺寸和特征表明，该导弹是东风-31AG--中国最新、最先进的洲际弹道导弹之一。这种三级公路机动导弹 DF-31AG是 DF-31A的改进型号，包括一个升级版运输竖井发射车，具有更强的越野能力，可提高机动性和生存能力。据报道，它的射程为11200公里，能够打到美国大陆大部分地区的目标。(据一些中国分析人士称，此次试验的作战距离可能达到 12000公里）。 6park.com
DF-31AG首次出现在2017年的阅兵式上，自2018年起开始服役，中国政府将其与DF-31A、DF-41和DF-5变型火箭一起视为中国遏制美国使用核武器努力的组成部分。 6park.com
通过这次新的发射试验，中国当然希望对近期腐败丑闻和火箭部队指挥不稳定导致的对其核威慑能力的怀疑做出有力回应。这次试验表明，火箭军拥有一支可操作、可信的核力量，有助于确保中国维持强大核威慑的能力--这是习近平主席长期坚持的军事目标和强调加强中国核力量的关键要素，这一强调始于2015年。 6park.com
这次罕见的公开洲际弹道导弹试验似乎是专门为了劝阻华盛顿不要在台湾海峡两岸的潜在冲突中使用核武器。围绕这次试验的不同寻常的透明度表明，中国对美国正变得越来越自信。这也为双方进行降低风险谈判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6park.com
新型导弹 6park.com
美国通常在国际水域试射洲际弹道导弹，而中国则不同，中国通常在本土上空发射洲际弹道导弹，采用升空或下沉弹道，使导弹保持在中国境内。中国最后一次洲际弹道导弹全弹道飞行试验（DF-5）是在1980年5月进行的。 6park.com
DF-5弹道导弹是中国第一代采用液体燃料的核武器，也是中国第一代采用固体核弹头的热核弹头。今天于 9月 25日试射的 DF-31AG 导弹是第二代核武器，导弹采用固体燃料，弹头为第二代气体助推核弹头[1]。 6park.com
这两次全弹道发射试验的意义大相径庭 6park.com
1980年，北京低调宣布了发射试验，称DF-5型洲际弹道导弹为 “运载火箭”，符合邓小平时代的温和外交。但今年，中国政府高调公开宣布进行试验，明确称其为 “带假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传达出习近平更加强硬的外交态度。这一声明加上DF-31AG发射照片的公布，表明中国在展示其核威慑能力方面更加透明和自信。 6park.com
此外，1980 年发射的DF-5只是一次发展试验；DF-5武器系统直到1986年才部署。今年的DF-31AG试验是火箭军对现役实用武器系统的训练演习。正如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社所说，这次发射 “有效检验了武器装备性能和部队训练水平，达到了预期目的”，并补充说 “中国已提前通知有关国家”。换句话说，通过这次洲际弹道导弹试验，中国试图证明自己拥有一支可投入实战的可靠核力量，可以对美国形成威慑。 6park.com
1980年的试验旨在成为威慑莫斯科的王牌，而今天的DF-31AG试验则旨在威慑华盛顿。 6park.com

早期战略导弹部队 6park.com
中国的核武器发展一直是其领导层对外部主要威胁非常敏感的的看法，以确保中国对指定对手拥有可靠的报复性打击能力。 6park.com
最初，毛泽东发展核武器的动机是为了反击美国的核讹诈，他认为中国在朝鲜战争和20世纪50年代的台湾危机中遭受了美国的核讹诈。在中苏边境冲突，特别是1969年在乌苏里江达曼斯基岛（珍宝岛）附近的冲突之后，中国领导人将苏联视为主要对手。在 1980年2月召开的负责监督中国核与导弹项目的中央特别委员会会议上，中国领导人强调了DF-5导弹的重要性，该导弹将覆盖整个苏联，以遏制莫斯科的核攻击。 6park.com
DF-5导弹的射程约为 9000公里，足以覆盖整个苏联，但不足以到达美国大陆。虽然最初的设计是射程为 12000公里的导弹，但中央政府并不急于将射程扩大到美国[3]。 当时，中国认为来自美国的威胁不大；毛泽东甚至与理查德.尼克松和亨利.基辛格一道，从1970年开始建立了中美合作关系。因此，中国并不认为没有能够打到美国本土的洲际弹道导弹是一个弱点。 6park.com
然而，第二炮兵部队（自2015年起称为解放军陆军）的领导人仍决心推进下一阶段的工作，将DF-5导弹升级为射程更远（约 13000 公里）的 DF-5A，使中国能够拥有真正的洲际弹道导弹。DF-5A 被视为增强中国战略威慑力、提升中国在美苏 “大三角 ”关系中的战略地位、平衡三边态势的关键[4]。 6park.com
1993年，DF-5A型导弹进行了首次飞行试验，并于1995年部署到位[5]。中国现在已经拥有了能够打到美国大陆的全面洲际弹道导弹能力，但即便如此，中央政府仍未将这一新能力视为当务之急。 6park.com
到1989年中苏关系实现正常化时，中国的核武库中已有 100多枚可用于陆基导弹的弹头[6]。即使在接受第一次核打击后仍有 10% 的弹头存活下来--时任海军司令员、后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刘华清早在1984年就预测过这一数字[7]--仍会有大约 10 枚剩余弹头，中国领导人可能认为这些弹头足以威慑苏联的第一次核打击。 6park.com

不断变化的目标 6park.com
中国现在认为美国是其主要威胁，中国是否拥有可信可靠的威慑力量来抵御美国的首次核打击，这个问题在中国政府内部变得更加重要。至少，这似乎是习近平目前所追求的战略计算。 6park.com
截至2010年，在习近平上台之前，中国只有约20枚筒仓式 DF-5A洲际弹道导弹，在美国的首次核打击中存活率极低，并部署了约 8枚公路机动式 DF-31A洲际弹道导弹。即使所有机动导弹都能在先发制人的打击中幸存下来，它们也不足以穿透当时部署的拥有约30个拦截器的地基中段防御系统。 6park.com
然而，自2012年习近平担任国家主席以来，中国一直在大力推进核力量的现代化、扩充和多样化，以应对美国的威胁。2015年12月，作为习近平发起的新一轮军事变革的一项重大成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部队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并从独立军种升格为正军种。这一决定体现了中国目前对其战略导弹部队的重视。 6park.com
在 201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的成立仪式上，习近平称其为中国 “战略威慑的核心力量，[中国]大国地位的战略支撑，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基石”。习近平还要求新火箭军 “提高可信可靠的核威慑和反打击能力、中远程精确打击能力、战略制衡能力，建设强大的现代化火箭军”。 6park.com
从那时起，中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扩充其核武库。其弹头总数已从2016年的约260枚增加到2024年的约 500枚。大部分增加的核弹头都是能够打到美国本土的洲际弹道导弹--从 2016年的约 65枚增加到 2024年的约 240枚。美国国防部预计，到2030年，中国将拥有超过1000 枚弹头[8]。直到最近，中国官员和政府文件都重申了中国对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和自卫核战略的承诺[9]。根据这一核政策和战略，中国一直确认 “将其核能力保持在国家安全所需的最低水平”。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理解 “最低限度 ”的核力量需求，以确保二次打击能力。 6park.com
寻求最低限度的 “有效 ”威慑 6park.com
中国官方从未宣布其最低水平所需的具体武器数量。这一数量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取决于多个因素，包括对核打击中生存能力的估计和预计敌方的导弹防御系统。中国核武器实验室前主任胡赛德认为，“中国核战略的持续稳定并不意味着核力量的规模和具体应用保持不变”。他说，为确保有效的核威慑，中国核力量必须应对国际军事进步，包括战略导弹防御、外层空间监视以及精确跟踪和打击能力。 6park.com
事实上，自2000年以来，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一直是中国核现代化和核集结的主要推动力。在小布什总统于 2001年5月1日宣布美国将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后，时任参议员和下一任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乔.拜登警告说，如果美国单方面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并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中国将把洲际弹道导弹的数量从大约 20 枚增加到 “接近800枚”--这清楚地表明了中国核力量发展的动力所在。 6park.com
习近平可能对庞大的核武库（比如，约1000枚弹头）更有信心，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也能确保可信可靠的报复能力--比如考虑到在美国发动大规模先发制人打击后，中国弹头的存活率较低（比如，10%），只有约 10% 的存活弹头（共10枚弹头）能够穿透美国未来可能部署的规模更大、更先进的导弹防御系统。 6park.com
在现阶段，尚不清楚习近平是否已决定在确保可靠的二次打击能力之外增强中国的核力量。然而，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中国已经改变了其长期以来的核战略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但最近核力量在质量和数量上的改进表明，中国领导人现在可能会奉行更加雄心勃勃的核战略。 6park.com
一个更加自信的中国--和降低风险的需要 6park.com
如果不清楚中国的目标和动机，就可能引发与美国的新一轮军备竞赛，这将扭转中国长期以来反对此类接触的政策。现在正是两国进行对话以避免核军备竞赛、降低核冲突风险的时候。双方应采取降低风险和建立军事信任的措施，以解决安全关切、澄清战略意图并提高透明度。两国还应进行 “战略稳定 ”会谈。 6park.com
作为第一步，中美两国可以就弹道导弹和太空发射相互通报的双边协议进行谈判，这将大大降低误解和误判的风险。中国和俄罗斯于2009年签署了这样一份通报协议，并在2020年到期后将其再延长10年。9月25日，五角大楼发言人证实，美国收到了北京方面关于最近洲际弹道导弹发射试验的 “提前通知”，称这是 “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因为它 “防止了任何误解或误判”。 6park.com
中国提前向其认为的 “相关国家 ”通报洲际弹道导弹试验，并随后公开发布现场发射照片，这表明中国正朝着提高战略透明度的方向迈进。中国正努力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全球大国，因此应积极果断地参与到提高核透明度、降低核风险和核军备控制的谈判中来。 6park.com
* 编者注（2024年10月17日）： 带星号的句子在发布后进行了编辑，以澄清它仅指公路机动 DF-31A导弹，而非所有洲际弹道导弹。鉴于20枚筒仓式 DF-5A洲际弹道导弹的生存能力极低，因此假定几乎全部被摧毁。 6park.com
备注 6park.com
[1] For more details about the technical history of China’s nuclear weapon development program, see Hui Zhang, China’s nuclear weapon development and testing, MIT Press (Cambridge, MA), forthcoming in 2025. 6park.com
[2] See details in Zhang, China’s nuclear weapon development and testing. 6park.com
[3] The Second Artillery Political Department editing, Glory Days 1978-2008—Looking back the development and advances of the Second Artillery in the [economic] reform and opening up, Central Party Literature Press, Beijing, 2008 (in Chinese), pp. 246-248. 6park.com
[4] Ibid, pp. 248-249. 6park.com
[5] Xu Jian, ‘Li Xuge’, in The Second Artillery Political Department editing (ed.), Biography of Senior Generals of the Second Artillery, The Second Artillery Political Department Press, Beijing, June 2006 (in Chinese), pp. 437–95. 6park.com
[6] See, Robert Norris, Andrew Burrows, and Richard Fieldhouse, Nuclear Weapons Databook Volume V: British, French, and Chinese Nuclear Weapons (Boulder: Westview Press, 1994), p.359. Here I focus on the land-based warheads. 6park.com
[7] John Lewis and Xue Litai, China Builds the Bomb,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 p. 230; Du Zhongwei, et al. “The Sea, the Navy, and the New Technology Revolution: An Interview with Navy Commander Liu Huaqing,” p. 9. Liu predicted in 1984 that fewer than 10 percent of China’s land-based missiles would survive a large-scale first strike. 6park.com
[8] “China’s Accelerated Expansion of its Nuclear Arsenal Represents a Shift in China’s Nuclear Strategy and Doctrine: A Debate with Dr. Tong Zhao and Dr. Fiona Cunningham,” October 5, 2023, China Power Project of CSIS. https://chinapower.csis.org/chinas-power-up-for-debate-2023/. 6park.com
[9] Statement by Director-General of the Department of Arms Control of the Foreign Ministry of China Sun Xiaobo at the General Debate of the First Meeting of the Preparatory Committee for the 2026 NPT Review Conference,2023-08-01, Upholding the authority of the Treaty on the Non-Proliferation of Nuclear Weapons, Serving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nd development (Vienna, August 2023). http://vienna.china-mission.gov.cn/eng/hyyfy/202308/t20230801_11120895.htm; Also, Ministry of National Defens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Defense Policy,” 2023. http://eng.mod.gov.cn/xb/DefensePolicy/index.html 6park.com
[10] Hu Side and Liu Chengan, Nuclear Technologies in the Military Application—Nuclear Weapons, 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Press, Shanghai, 2016 (in Chinese), p.183.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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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于2024年10月16日发表在 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的《原子科学家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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