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德国历史---复兴之路｜德国怎么重新统一     
这一讲我们来说一下两德统一。前面我们说过,二战后德国的被分裂是外力作用,是东西方冷战的需要。很多人会顺着这个逻辑推下来,觉得德国统一也很好理解,因为冷战结束,德国自然而然就统一了。那是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我这里要告诉你的是,德国分裂的逻辑可不是统一的逻辑。如果说当时德国被分裂是必然的,那统一可绝对不是必然的。
这里说三个事实,你就明白了:
第一,德国统一的时候冷战还没有结束,只是接近尾声。所以呢,不能说冷战结束让德国统一。另外,外力也没让两德统一。美苏英法这四大国当中,没有一个说"好,现在你们德国可以统一了"。恰恰相反,像苏联、英法都不想看到德国统一。
第二,两德统一实际上是西德吞并东德,而且用的时间很短。
第三,这种方式和速度超出当时所有欧洲政治家的预料。
所以你看,两德统一可不是必然,也不是什么自然发生的事情。这在相当程度上是人为的结果,起作用最大的就是当时科尔总理领导下的西德政府。那问题也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要说这一点,我们先看一下当时西德面对的基本盘:
第一,40年冷战接近尾声,苏联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继续控制包括东德在内的东欧国家。这样一来,当年让德国分裂的这种外部大结构第一次出现了松动。换句话说,德国分裂不再是必须的了,这是40年来的第一次。
第二,德国被分裂40年,但统一仍然是两德的明星所向。更确切一点,大多数东德人对西德的向往,党都挡不住。所以基本盘是非常有利的。
那主要困难在哪里呢?一方面还是对外部的顾虑。我前面提到过,特别是苏联、英法实际上不想看到德国统一。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东德政府不愿意统一。东德政府心里非常清楚,和西德比起来自己的劣势太明显,如果统一的话,它事实上就是被西德吞并。
那当年东西德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要知道东德在五六十年代曾经发展很快,被赫鲁晓夫称作"社会主义的橱窗"。但再往后那就不行了。到两德统一之前,东德的GDP只有西德的13%,劳动生产率不到西德的1%,科技水平落后20年,实际人均工资收入差出10倍。更不用说西德还建立起了世界上最大的社会福利制度。东德政府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不愿意和西德谈统一了。
那只要东德政府坚持不谈,西德也没法强行统一啊。西德是怎么做的呢?
第一是避免冒进,顺势前行。什么意思?1989年东欧国家出现巨变的时候,西德当然知道统一德国的机会来了。但是他也非常清楚,德国统一这件事情太敏感,如果条件不成熟就打出统一的旗号,反而会引来一大堆的阻力,最后很可能统一不了。所以西德刚开始根本不谈统一,那谈什么?谈民族感情。
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东德政府不让东德人跑到西德,著名的柏林墙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修建的。但是东德人可以去其他的东欧国家。这问题就来了,到1989年的时候,其他东欧国家像波兰、匈牙利发生了巨变,他们和西德的边界开放了。所以大批东德人就转到这些国家跑到西德。一开始一个月几千人,很快就增加到一个月八万多人。
这种情况下,西德政府就出来说话了,说那些出走的东德人都是德国同胞,我们要为他们提供方便,提供保护。而且还要求匈牙利这些第三国提供帮助。所以你看,这个时候局势刚刚开始发生巨变,西德政府可以说只字不提统一,只打感情牌,等待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那他等到什么时候提出统一口号呢?等到东德政府对国内局势失控的时候。起点就是柏林墙倒塌。前面说了,东德人经过波兰、匈牙利往西德跑,而且好几个地方爆发大规模游行。最后东德政府没办法,只好宣布干脆开放柏林墙。你注意这个词,只是"开放",相当于允许大家穿越边界。但这个事情马上就失控了。怎么失控呢?11月9号晚上开放的柏林墙,结果第二天柏林民众就开始自发地去拆柏林墙。到第四天,光是去西柏林的东德人就有五十多万人,两边民众开始自发地大规模狂欢,大众对统一的热情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那在这种情况下,东德政府根本控制不了局面。柏林墙开放以后一个月都不到,连负责监控整个社会的东德秘密警察机构都被民众捣毁。这个机构简称Stasi,如果你看过《窃听风暴》这部德国电影,肯定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那到了这个时候,西德觉得机不可失,才快速地打出统一旗帜,开始真正发力。这就是西德行动的第一个特点:避免冒进,顺势前行。应该说,当时西德政府时机拿捏得非常好。
第二,在关键局部使用绝对优势资源。西德提出统一构想以后,对东德政府说,别的都好说,但有一个前提不能少,那就是东德必须搞西方式的自由选举。那此时呢,东德政府面对的是国内汹涌澎湃的统一热情,所以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答应。
一旦东德答应自由选举,德国统一就到了非常关键的一步。那就是东德谁能当选?当时东德有一个政党在统一方面的政策和西德完全一样,但他呢在民调当中排在第二。怎么办呢?
西德一下子拿出了他最大的优势:资金。西德总理科尔亲自向东德选民承诺,如果那个排名第二的政党在大选中获胜,东德人你不管存了多少存款,都可以以1比1的比例兑换成西德马克。你要知道,当时一个西德马克至少值四个东德马克,这就相当于西德政府直接给东德人送大笔的钱。西德很多官员批评说这代价太大了,但科尔总理认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这么做完全值得。
结果是怎么样呢?他宣布完以后,东德选情马上翻转,西德支持的政党大胜。那之后,东西德的统一谈判就完全按西德的想法来了。这就是关键局部使用绝对优势资源。
第三个做法就是妥善平衡大国。在四大国当中,美国从一开始就支持德国统一,条件是德国必须留在北约。但苏联的条件是德国不能参加北约,否则不同意德国统一。要知道在东德还驻扎着几十万苏军的精锐部队呢。这怎么办呢?
西德非常清楚,美国的支持是一切的总前提,所以美国的要求必须答应。取得了美国的支持,西德再去做苏联的工作。最后做出了几大让步,换来苏联同意。苏联一旦同意,德国统一的外部制约基本就搞定了。只剩下英法,特别是法国坚持反对德国统一。那在最后关头呢,西德又做出一个重要让步:放弃一项自己最大的资产——西德马克。
要知道当年的西德马克可以说是最坚挺的货币,信用最好,很多国家都愿意把它当外汇储备。说句实在话,比今天的欧元好用多了。而现在用的欧元最初是法国提出来的,西德一开始不愿意。但到了这个时候,西德总理科尔告诉法国总统密特朗:如果法国支持德国统一,那统一以后的德国下一步同意放弃西德马克,支持用欧元。法国呢,最后同意了。
所以你看,德国能以这样的速度和方式完成统一,关键在于西德政府策略得当,基本上做到了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同时呢,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当然,这里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西德顺应了德意志民族要求统一的强烈需求。正是这样一种基础性的动力,让当时的西德政治家有机会运用自己的政治智慧。
好,德国统一了。但是对欧洲其他国家来说,欧洲的中央重新出现一个统一的德国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对德国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这就是下一讲的问题。我们下一讲再见。

贴主:liuyuanfangke1于2024_10_17 22:04:3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