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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天前,9月26日,湖北省宜昌市的一个长江环卫工偶然在城区8米深的长江江底发现打捞出了一颗炸弹。这颗炸弹重三十多斤,锈迹斑斑,为上世纪四十年代抗日战争期间日军攻打宜昌时发射的没有引爆的炸弹。此事一出,顿时在当地引发了一阵热议,也让人们产生了一股对宜昌抗战史的追忆。
湖北宜昌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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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的军事地位重要自不必说,它是长江中游和上游的交界点,城市东面是开阔的江汉冲积平原,西面是高耸连绵的大山,向被称作“川鄂咽喉”，是长江中游通往四川的门户。1938年10月武汉失守以后,当时在湖北的中西部,中国军队还控制着大片的地区,其中有4个据点最为重要，即是宜昌、襄樊、枣阳和老河口。因为从华中到西南大后方的陆路交通条件很差,大批转移人员和物资都要先汇集到宜昌,再由此坐船逃入四川,所以从那个时候起，这宜昌就成了日本人眼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目标，非欲夺之而后快。于是这个城市的劫难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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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前夕的宜昌老城
宜昌在1938年11月前后，就开始遭到了日本飞机频繁猛烈的轰炸。在1938年的10月下旬，本地发生了中国抗战史上一个大事件，就是“宜昌大撤退”。爱国实业家卢作孚指挥民生公司船队不分日夜抢运人员和物资，至年底抢运了3.6万的人员、上10万吨的物资，为中国抗战立了大功。到1940年夏，宜昌这个地方，累计陆续向西南后方转运难民军队达150多万人，各种物资100多万吨，可谓是贡献至伟，因此也更加地令日本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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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华中方面军开始向鄂西进攻
1940年,日军终于开始策划进攻鄂西的行动。就在当年的5月,纠集主力发起了对枣阳、襄樊和宜昌的第一次大进攻,中方史称为“枣宜会战”。这场战役前后共历时四十多天,中方打得不好,结果在6月12日,最终丢掉了重镇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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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将军
“枣宜会战”的失利,始作俑的主要原因，是北线中国第五战区各部缺乏配合, 以致战区右翼兵团的张自忠第33集团军在汉水宜城地区给敌人钳形合击。这次会战当中，日军的北翼,是此次日军向鄂西实施进攻的主力一支、由豫南信阳杀来的第3师团及第40师团一部,他们在5月中上旬突破了五战区左翼兵团孙连仲第2集团军设在桐柏、唐河一带的脆弱防线,南下攻占了鄂西北军事重镇枣阳,继而进击襄樊外围,从侧翼包抄住了张将军的主力。当时,张部在宜城汉水以东有几个师的兵力,他们北有敌第3师团前锋,正面还有从大洪山绕过来的敌第39师团,形势非常的险恶，可第五战区此刻却指挥不力。日军利用这个时机,迅速令南面江汉平原的第13师团一部北上,自京山、钟祥顺汉水东岸扑向张兵团右侧。张自忠将军就是在这当儿,率领人单力孤的指挥部到汉水东岸督战时身陷重围的。5月16日,他的总部在南瓜店十里长山遭到优势日军的合围,包括他在内的指挥部共有五百多人战死,这是抗战以来中国正面战场上一次十分惨重的损失。
张自忠殉国以后,那段千里运棺的悲壮历史,不少人都知道。后来，蒋介石还曾带领中央大员亲到重庆朝天门码头去迎灵，其后将军英魂归葬重庆北碚梅花山。不过,大部分人都把将军英灵在宜昌的那一段历史给忽略了。其实,宜昌在当年,作为将军英灵的公祭地,场面更是悲壮和热烈。
张自忠的遗体,那会儿是国军战士力战从日本人手上抢回来的,之后就装入了上好的松木棺材运抵尚未失守的宜昌。公祭仪式是在5月22日举办的,场面十分的隆重。会场的地址是在今天宜昌市老城区东面的东山公园。这个东山公园,历史上因建于唐代的鄂西古刹东山寺而得名。东山寺的寺址即在今东山公园的山巅，那里有座“宜昌革命烈士纪念碑”。这个东山,山麓原先有个“东山草堂”,是宜昌老城有名的文化古迹，当年张将军的公祭会场便选在了这个堂前。公祭完毕之后,在23日的凌晨,将军的灵柩就运至江边的二马路码头,登上一艘民生公司的轮船水运去了重庆。根据历史的记载,当时启灵送殡时,宜昌城是一片悲壮的气氛,自发送灵的民众就有十多万人。
宜昌东山寺抗战前旧影，战争中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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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讲,1940年日军在枣宜一战中,前锋部队打得是相当不错的,同时国军各部派系互相掣肘,友军间缺乏有力的配台也看得很明显。以前，我曾经看过一个材料,就是张自忠在过汉水到前线督师之前,曾给冯治安、黄维纲等部将写过一份手谕遗嘱,文中即流露出他对国军内部不团结的失落情绪，表明张当时是带着一股愤懑和悲观上阵的。结果,对面的日军也及时地抓住了这一缝隙破绽,发动了迅猛的钳击,使得中国抗战失去了一位正面战场最英武、主动的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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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将军死难的南瓜店
宜城战斗堪称是整个枣宜会战转折点,日军以4000多人的伤亡代价,打残了第五战区中路前锋第33集团军,国军伤亡了三万五千多人。同时，日军把位于正面的五战区中央兵团黄琪翔部压至城池难以动弹，而鄂中大洪山的川军王缵绪第29集团军，也遭到日本第39师团的牵制，这就为日军下一步的主要战略目标一攻击宜昌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1940年5月17日,日军北翼第3师团主力2万余人穿破襄樊汉水一带防线,循南漳、远安,贴着大山扑向了宜昌东面的门户当阳。另以39师团1.4万人从宜城南下荆门，江汉平原的日第13师团主力和第6师团一部约3万人同时向西猛攻,这样,位于宜昌、宜都的国军江防军主力就危如累卵了,他们遭到了优势敌人的三面合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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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上游江防军司令郭忏
江防军当时的司令是郭忏,这是个老资格、富有韧劲的国军将领。面对日军的猛攻,他采取多梯次节节抗击的手段尽力争取时间，同时向上司陈诚紧急求援，当时江防军属于陈第六战区的建制。陈诚见形势危险，急令位于川东一带的第18军主力星夜驰援当阳。18军是六战区的总预备队，军长当时是彭善。他率部在5月底赶到宜昌外围紧急修筑工事。但是时间已经太晚了。此刻日军几面重兵已从多个地段冲破江防军的防线,宜昌往东地形开阔，大都无险可守，平原谷地挡不住日寇的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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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军军长彭善
那会儿,彭善的18军也只到位1.6万人,而郭忏的江防军三分之一已被击溃打残，属下6个师只有一半能作战的，两部加起来不过4万来人。尽管第五战区李宗仁急令孙连仲第2集团军南下驰援,但在敌13师团迅猛的突击下，国军大部队尚未展开，宜昌的大门当阳地区就失守了。当阳虽有长坂坡之险,可那是上古三国张翼德跃马横枪的时代，面对今天三万多配有坦克飞机的强大日寇，中国人的英雄戏再也没能唱响第二次。至6月上旬,宜昌市内已是炮声滚滚,这个古城不久就沦陷了,时间是1940年的6月12日。
个人认为,这枣宜会战,是抗日战争中国正面战场打得最糟的战役之一。最大的问题，就是中方战区之间、战区内部各兵团之间相互缺乏协同,相互存在着推诿和倾轧。从战略全局上看，作为鄂西两个最重要的点,襄樊和宜昌分属第五、第六两个战区,战役当中,彼此在迎敌时,显然都是各打各的,没能建立起一个有力统一的指挥部。北线李宗仁是地方军,南线陈诚则是中央军，行动没有统一的组织,打起来不合拍，结果当然是打得一团糟。在战役的后期，像当阳这么重要的据点,竟无第六战区有力部队的屏护,反倒要仰仗五战区主力老远地南下,调后备第18军长途跋涉堵漏,都充分暴露出了中方严重缺乏统一战役指挥的弱点。
枣宜会战，现在看来，日本人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以攻取宜昌为核心指向。战役之初,日军先动用北翼之兵进击枣阳、襄樊,是企图合围歼灭汉水东岸突出部的张自忠和王瓒绪部,清除鄂中、鄂西北国军集团对于江汉平原的威胁,这一步棋,其实也是为了日后能攻克宜昌下的。因为不这样做,就无法解除江汉方向日军行动的后顾之忧,难以展开对长江咽喉门户宜昌的进击行动。可是，中国统帅部和前线战区却对日军的动向判断不明，以为敌人的重点是意在打击第五战区的主力，夺取襄樊。因为敌人第3师团的来势太猛，并且有随州方向39师团的助攻。结果棋是一步不如一步，最后被日本人整个地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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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宜会战地图
这场会战，事实也证明了,日军将枣阳、宜城一线作为战役的突破口，将第五战区右翼兵团作为核心打击目标，位置选得很对。同时也凸显了,此役国军方面的高层指挥真乃是白薯。本来，张自忠后方的荆门、远安、当阳,对于保障汉水沿岸五战区右翼主力和宜昌后方，皆是最重要的关键后盾,国军高层却如睁眼瞎， 将这片地区在防务上置于两个战区都不管的结合部，没能事先以有力的一部控制要点，实施有效的纵深防御。这令张自忠第33集团军在战前就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威胁，所处阵位最重要，但也是最危险。张将军当时肯定很清楚，恐怕也曾多次地力陈，然而上峰仍然是置若罔闻，他们只是看中城市的地位，看中保存嫡系军队的势力，而看不到清醒的大局。换句话说，中方指挥官对敌人的战略目的是迷糊不知，一造成了宜昌的丢失，二断送了张兵团。也正因为这一点，才招致了会战全败、战线被日军彻底击破的结局。
史载此战中日本丧生最高级指挥官神崎哲次郎，是第39师团第233联队联队长，1940年5月21日在强渡白河作战时战死。追晋陆军少将
根据战后的历史资料，枣宜一战中国军队大约损失了7.5万人，另有2万多人被俘和散失。日军则于此战中充分发挥出了野战的优势，各部协同有力、配合默契，打得有章有法，伤亡损失仅1.5万多人。战役结果是重创中国第五战区和江防军的主力，大部控制了汉水一线，打下了枣阳、当阳、荆门、宜昌四个重镇，把湖北国军全部压缩到了鄂西山区。此次战役，应该是抗日战争中日本人战略战术发挥得最成功的一次攻势作战，其指挥官第11军司令园部和一郎将军可谓是老谋深算、能力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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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进占宜昌的部队，是田中静一指挥的第13师团。1940年6月12日，田中部队的马队入城，在宜昌市中心的二马路举行了入城式。此后数年，统治宜昌的日军几乎都是这支部队。第13师团在入城后，曾经下令大范围的放火，烧掉了宜昌老城的许多街区。之所以这样做，应该主要是因为日军上层感到当时此地难以固守，故而下达了彻底破坏命令。但是，由于此役一线国军各部折损太大，加之鄂西山地交通困难，人员物资又运不上来，当日寇控制汉水、长江，拉平战线之后，国军就再无力发动反击了，一直到一年多以后，宜昌都是日本人彻底占牢的一座城市。
宜昌被炸毁的市区
以前，军史界总有不少声音说枣宜会战中国虽然损失惨重，但是避免了主力被歼、杀伤了部分日军云云，完全是阿Q画饼充饥。不能正视和认识到此战己方的败笔，看到敌方的眼光，总是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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