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德国历史---德国的统一与崛起｜德国为什么陷入“强者困境
讲完德国的工业奇迹，再回到它的外部环境。前面我说过，德国统一后的前二十年属于和平崛起，不光和其他大国相安无事，而且还成了欧洲的政治中心。但又过二十年，情况全变了。德国已经被一个敌对的大国联盟包围，基本上孤立。国内也很紧张，"和某某国家必有一战"的声音到处都是。没过几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那这二十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德国怎么会走到这样一步的？
要知道，这个问题在以后的一百多年里一直是历史学和国际政治学的一个研究焦点。它的意义早就不只是德国了，而是对所有的大国崛起都有启示。我们这一讲就来看一下德国为什么陷入强者困境。
先说一下为什么我提的时间点是统一以后二十年。因为这一年，1890年，是德国历史上的一个分水岭。一直为德国这艘大船掌舵的老宰相俾斯麦下台了。俾斯麦这个人我前面讲过，是一个大师级的战略家。德国统一以后能够享受20年的和平崛起，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说到这里你别急着佩服，问题也出在这里。我们前面不断地说，从普鲁士到德国，国家作为一个监护人的角色是非常强的。在俾斯麦当宰相的时候，他基本上就是国家的人格化。什么意思？俾斯麦就是这个大家长，监护着这艘大船往前走，一切事情他来做主。
那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有过一个评价。他说，俾斯麦的20年最后留下了一个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只能依靠大人物替自己做主的民族。这个评价是非常中肯的。整个民族是这样，那精英阶层呢？精英阶层虽然比普通民众的认识水平要高，但在当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俾斯麦这个人从来不培养队伍，而且故意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底下人。
我在第16讲说过，俾斯麦建立的那一套复杂的结盟体系很有效、很厉害，但里面的东西太复杂，别人不要说操作，连理解起来都不容易。所以你可以理解，俾斯麦一下台，德国就会有大问题。那问题是怎么起来的呢？
首先是德国新的决策层对俾斯麦那复杂的结盟体系根本不能理解。我前面说过，俄、奥这两个大国是死对头。但俾斯麦呢，一方面和奥匈结盟反对俄国，另一方面又和俄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德国新领导人觉得，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想，以前毛主席说过要搞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德国人把这个思路放在外交上了。
解决的办法就是一刀切，把关系搞清晰。德国既然和奥匈是结盟关系，那好，德国和俄罗斯就不能再搞什么互不侵犯了，原来的条约废除。这样一来确实很清晰了，但俄罗斯当然就恐慌了，因为德奥摆明了要联合对付他。那他怎么办呢？法国不是被德国打败以后一心要复仇吗？正好和法国结盟。所以没过几年，法俄结盟，德国被夹在中间，战略环境一下子恶化了。
那这个是什么道理呢？说白了，德国新领导人只看到自己实力强大，根本就没有看到这种强大带来的威胁。在国际关系里面，你快速强大起来的时候，别人肯定不放心，压制你是一种本能。这种情况下，你和别人的关系越复杂，人家反而越没办法动你。但等你把这种复杂关系一刀切的时候，人家要对付你也简单了。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德国把复杂关系一刀切不光是在俾斯麦刚下台的时候，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里一直是这样的思路。最后结果是大国关系里面一扇扇门都关死，只留下一个朋友，那就是和他结盟的奥匈帝国。
但是德国新决策层的失误只是把复杂关系一刀切了吗？当然不是。俾斯麦之后，德国决策层还有一个长范的错误，就是过度追求威望。你要去读外交档案的话，会发现俾斯麦时期的外交档案极少提到"威望"这个词。但之后的档案里，"威望"就成为一个高频词。这说明什么？说明俾斯麦之后的德国越来越看重国家的外在形象和地位。
很多历史书强调德国1897年以后搞"世界政策"，说是要争霸世界，到处抢殖民地。但说穿了，德国要的并不是殖民地，而是要通过殖民地来显示大国地位。最重要的还是威望。所以德国和其他大国抢殖民地的时候特别高调，把原本就不大好的关系搞得更紧张了。
那俾斯麦之后的二十多年里面，德国实际抢到了多少殖民地呢？真的很不多，只占他全部殖民地的10%。另外，为了追求威望，德国也常常秀肌肉。但真的有什么重要目的吗？没有，多数情况下就是为了显示"我是个大国，我很重要"。
举个例子，英法瓜分摩洛哥，结果德国一马当先就冲过去干涉，说"我在那里也有利益，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这一下子德国就和英法顶起来了，引起了国际关系史上著名的摩洛哥危机。这场危机的结果就是英国和法国开始形成准同盟关系，共同对付德国。所以你看，为了比较虚的国家威望，反而把重要的战略利益给丢了。这就是俾斯麦之后德国犯的另一类战略错误。
那我讲到这里，实际上另外一个问题也出来了。那为什么德国会犯这样的错误呢？这就要说到当时德国整个国家的心态了。德意志原来不统一，过去的两百年里常受欺负，被称为欧洲的"灰尘"。你想，那日子能好过吗？现在不一样，德国不光统一，而且实力发展得那么快，那些老对手都被自己甩在后面了。德意志民族的优越感、自豪感一下子就起来了，特别希望能够得到世界的承认。
但外界的承认有那么快吗？你看，其他的大国一方面提防德国，一方面有的时候确实没有把它当回事，特别是世界老大英国。有的时候甚至对德国非常霸道。比如说1900年，英国当时和南非的布尔共和国打仗。有一次，德国民用轮船在开往南非的路上突然连人带船被英国皇家海军扣押。说什么呢？说怀疑船上有违禁品。英国这个行为当然违反国际法，德国政府强烈抗议，但没有用。这艘船被英国扣了多长时间？整整两个星期。但是没有检查出任何违禁品，最后放行，不了了之。
在德国人看来，这件事情太过分。如果自己是个小国，也只能认了。但德国现在已经强大了，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欺负呢？所以德国人一方面自豪，一方面又屈辱，情绪反差特别强烈，就想让外界快点承认自己的大国地位。
带着这种心态做事情，当然容易犯错。那这种心态还导致一种高度强硬偏好的形成。什么叫强硬偏好？就是政府对外强硬，舆论就喝彩；对外有一点点妥协，舆论就骂。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多国家都有，但当时德国尤其厉害。对于俾斯麦这样一位战略大师，他去世以后，人们记住的只是他强硬的、铁血的一面，而他背后那种精打细算、迎人妥协，根本就没人再提了。
最简单的例子，俾斯麦有句名言叫"我们德国人除了上帝以外谁也不怕"。这句话到处被引用，但是德国人忘了他还说了后半句，说"正因为这种对上帝的敬畏，使我们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你看，这种选择本身就体现出德国民意的那种强硬偏好。
那面对这种民意，德国决策层怎么样的？我告诉你，俾斯麦之后的德国政治家没有一个人能驾驭，只能让它泛滥，自己也被民意推着往强硬方向走。已经犯过的错误只能接着犯下去。
所以你看，俾斯麦下台后的德国之所以很快陷入战略上的困境，关键在于前面20年德国的和平崛起完全靠着俾斯麦这个超级强人。他像一个大家长一样监护着国家大事，实际上也是德国的国家主义到达了一个巅峰。在这种巅峰状态的国家主义之下，德国整个国家在心理上和战略思维上都没有成长。一旦强人不在，整个国家的巨婴本色就暴露出来。所以说，德国成也国家主义，败也国家主义。
最后我想给你留一个思考题：德国陷入困境的过程对你有什么启发？欢迎你在留言区和大家分享。好，以上就是这一讲的内容，我们下一讲继续。

贴主:liuyuanfangke1于2024_10_05 22:05:0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