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德国历史---普鲁士的崛起｜普鲁士教育突然起飞的秘密
如果打开科学史,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17、18世纪的科学巨人主要在英国和法国,像牛顿、拉瓦锡。但是,从19世纪中叶开始,德国科学界异军突起。像物理学、量子力学的三大家爱因斯坦、普朗克、马克斯·波恩全是德国人。到20世纪初,诺贝尔自然科学奖项的得主当中,德国的人数是英法美三国的总和。有位历史学家说过:
"德意志19世纪中叶以前是个诗人和哲学家的国度,之后却变成一个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国度。"我这里还要补一句:德国不是从一个欧洲的文科学霸变成理工科学霸,而是变成了一个双料学霸,因为德国哲学、文学、音乐一直很强。这个变化确实太厉害了,后来德国快速赶超英国,这是关键中的关键。那问题也来了:德国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这就要说到普鲁士的教育起飞了,时间点也是在耶拿惨败之后。我前面说过,耶拿战役以后,普鲁士差点被灭国,被拿破仑整得非常惨:国土丢了一半,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还赔款。在这样困难时刻,普鲁士的反应就是前一讲说的改革,还有一件关键的事情,那就是办好教育。当时的国王是菲特列·威廉三世,对他的评价普遍不高,觉得他软弱无能。
但是,这个国家对办教育的支持绝对值得肯定。他这样讲:"这个国家必须用它精神上的力量来弥补物质上的损失。"正是因为贫穷,所以要办教育。没有一个国家是办教育办穷了的,所以普鲁士虽然财政非常困难,但对于办教育舍得花钱。很快就建立了全国性的九年制义务教育(一开始是八年),收的学费全欧洲最低,其他费用由政府来补齐。
但是,光舍得花钱就行了吗?肯定不是。普鲁士能够实现教育起飞,很关键的一点还在于它的系统设计,实际上是开创了一个现代化的教育体系。耶拿惨败之后,新建立的普鲁士教育体系包括一般意义上的小学和中学,还包括技术类中学和技术高等学校,主要培养技术工人和工程师,就是今天德国的技校体系。
针对那些已经工作的人,普鲁士还办了成人技校,主要是夜校。所以,它这个教育体系针对的是各个年龄段的人群,实际上是一种终身教育的理念。所以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到德国统一前夕,普鲁士全国文盲率只有10%左右,而同一时期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英国还有30%的文盲率。但是,在这个新的教育体系里面,最出名、影响最大的还是普鲁士的大学校。
没有这些大学,也就没有后来那些德国科学大家,也不会有德国的工业奇迹。有人听到这里可能会想:后来德国的自然科学那么厉害,肯定是花大力气办理工科大学。事实还真不是这样,当时普鲁士下大力气办的大学恰恰是文理兼容的综合性大学,绝对不是专科学院。而且我还告诉你,这是有意为之的。为什么呢?这里我就要介绍一个关键人物:普鲁士教育家洪堡。
只要讲到现代教育,那这个名字是不可以绕开的。世界上第一所现代化大学柏林大学就是他建的。这所大学出来的世界级名人可以列一个长单子,像黑格尔、马克思、费希特、海涅、爱因斯坦、普朗克都在这里上过学或任过教。今天这所大学还在柏林,不过名字改成了洪堡大学,以他的名字命名。不过,洪堡最重要的是提出了他的科学和教育理念。
也就是洪堡五原则,这五原则对普鲁士和后来德国的大学建设影响特别大,实际上对世界所有大学都有影响。即使200年以后的今天,也还是有针对性的。我们简单看一下:第一条,科学是没有得出完全结论的东西,需要不断探索。这就不用解释了。第二条,科学是一个整体,每个专业和学科都是从不同角度的反思,所以需要综合。
你看,这一条对理解普鲁士办综合性大学就非常重要。因为他理念上就认为,各种专业、各种学科需要在一起碰撞,形成一个综合性的学术氛围,以后才能够有效地探求科学真理。单纯的理工科大学反而有问题。第三条,科学有它自己的目的,实用性只是第二位的。这一点也特别关键,普鲁士办大学明确反对功利性。
说科学研究本身就是目的,是求真,不是求有用,所以不能什么有用就去研究什么。第四条,科学与高校联系在一起。第五条,高校的生存条件是两个,一是孤独,就是我们常说的坐冷板凳;二是自由,就是学术自由,科学无权威,科学无禁区。这五条原则综合起来,就是普鲁士大学的办学方针。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这些原则不是说说而已,在现实当中是得到很好落实的。就拿最后一条学术自由来说,普鲁士虽然是君主专制,但它对大学的自由还是很保护的。举个例子:著名哲学家费尔巴哈,书上说他是唯物主义者。但是你要知道,他的职务当时是柏林大学神学系教授。一个神学教授提倡唯物主义,大反神学,那普鲁士的教育部门肯定不答应,想开除他。
最后事情闹到国王那里。要知道,普鲁士国王同时也是普鲁士国家教会的领袖。那他对这种反神学的教授怎么裁决的呢?国王的决定是:不用开除,但他已经不信神了,就别在神学系了,干脆调到哲学系去吧。你看,事情就是这么解决的。普鲁士大学里面确实有一种宽容和自由。我还要告诉你,普鲁士大学不光对教授学者宽容,对学生也是这样。
普鲁士大学生在学科和学校上面有充分的选择自由,没有什么必修课选修课,而且可以自由转校。你想,马克思当大学生的时候,三个年级换了三所大学。今天我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在当时很常见。在校学习的时候,大学也是鼓励学生独立研究,而且是为求知而求知,不要带什么功利目的,因为带上功利目的,学习就不会自由。在柏林大学当过教授的爱因斯坦后来把这种大学教育叫做"自由行动和自我负责的教育",评价非常高。
所以你看,普鲁士大学的成功之处,最关键的是有一套非常了不起的理念,然后在现实当中把它贯彻下去,让它成为自己的传统。说得俗套一点,就是让先进理念能够落地。但我这里还要再强调一点,那就是这个过程可不是大学自然而然形成的,而是国家力量有意识推动的结果。前面我们说的教育家洪堡本人就是国家官员,当时他是普鲁士内政部教育司司长。另外,普鲁士大学里面有很多促进学术活跃和学术自由的制度都是国家制定的。比如严格的退休制度,以保持教师队伍的流动性;大学讲师和教授不允许本校毕业生担任,防止近亲繁殖;大学教授不许有第二职业等等。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普鲁士大学教授的待遇不是由大学,而是由国家负担的。不光给发工资,而且列入国家官员队伍,这样的话即使退休也有保障。为什么这么做呢?政府的理由是:不能让经济上的压迫感妨碍他们自由的思考和研究。这些事情,李公珍教授写的《德意志道路:现代化进程研究》这本书里面写得很详细,有兴趣你可以去看一眼。听到这里,你也清楚了。
普鲁士大学的成功,包括学术自由在内,都是在国家监护下实现的。不光是大学,整个新的教育体系都是国家搞起来的,也是自上而下的道路。国家主义又一次在普鲁士的崛起当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这讲到这里就结束了。下一讲我们继续聊普鲁士的军队,经过大败后,这支军队为什么又变回了样板军队。我们下一讲再见。

贴主:liuyuanfangke1于2024_09_30 22:37:47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