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二月逆流”那段时间，我也居然蹲进了共产党的牢。其实６６年那时候我已经到部队去了，６６年上半年开始文革就不再上课了，我觉得终日无所事事，就向父亲提出来要到部队去锻炼锻炼，我当时并没有说要去当兵。父亲看我确实在家没事做，他就同意了，把我送到京西的官厅部队工程兵５２师，我到那儿也穿军装戴领章、帽徽，与战士一样。去时正好是年底，那时候部队正好在搞“四好连队”、“五好战士”，部队年终搞评比、总结，整天坐在那儿学习。我一年没上课，已经自由散惯了。一到部队，严格的纪律，然后整天让你在那坐着学习、总结，早请示、晚汇报。这时我要真是想当兵也就当下去了，后来觉得部队这样的生活我一下适应不了，再说也没做好想当兵的充分思想准备，只是脑子一发热就想到部队锻炼锻炼、尝试一下，所以觉得我待了两个月也就够了，于是就回了家。 6park.com
可是一回家，发现家里变化之大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第一我妈范淑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被抓到秦城监狱去了。事情是这样的：一天突然来人把她从家里叫到工程兵机关大院（实际就是被诓去的），人家那边批斗大会都准备好了，当场将她宣布为现行反革命，戴上手铐就被带走了。原因是她曾说过江青几句话，而且是在文革前在“四清”下乡的时候议论了几句，说江青怎么怎么着，当时谁也没有在意，可文革一来就有人揭发了。文革当中，我父亲职务是工程兵司令兼党委书记，是一把手，造反派当然要造你的反。于是先借这个事，把我妈妈揪出打倒，“揪范倒陈”借此来打击我父亲。 6park.com
母亲被抓起来时，我还在部队，一无所知，我爸什么都没说也没来过信。等我回家一看，妈被抓走了，老爹与造反派周旋也不回家住，两个妹妹也不见了（被我爸送到老战友家）。哥哥他们当兵当得早，６２年、６３年就入伍了，家里就没人了。好家伙，偌大的房子就剩我孤身一个了。心情就非常郁闷，正好我对中央文革借“二月逆流”整老干部挺不满。于是我就写了几张标语，内容就是炮轰中央文革，就往墙上贴，当我晚上贴在电线杆子上时，在大街上被海军的人看到了，他们一看是我，就把我逮着了，问我哪儿的，我说我是工程兵大院的，然后就把我送到工程兵保卫部。本来我以为没有多大事，父亲知道后一定会把我接回去的，没想到结果回不去了，我被关到了工程兵的警卫排。 6park.com
事情肯定报告我爸了，我还寻思着我爸会说句话把我放出来呢，结果老爷子愣没吭声。三天之后，到了３月８日妇女节这天，公安局专门来了两个人和一辆小轿车把我从工程兵的保卫部送到公安局。起初我还以为是回家，结果一问是去公安局，才知这下真回不去了。那是个看守所还是拘留所，我一直没搞清。只是那个楼，我至今印象很深，楼成K字型，中间一个大的连接点，就像一个蜘蛛似的，不同方向分出好几个走廊，一共两层，密布着铁丝网。我刚开始进去没什么感觉，但是我一看到阴惨惨的荧光灯映照下的铁丝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一下子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不过还算优待，我进去时没戴铐子，我从３月８日一直蹲到４月２３日才被放出来。 6park.com
４月２２日，我们被放出来了，这一共关了一个半月。这里关了几百号人都是所谓的“联动”分子，男女是分开关押，放风在一个院子。反正都是为了“炮轰”、“冲击公安部”这些事。这些“子弟们”全都被抓起来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里面关了这么多人，差不多轮流一天放一次风，这才知道进来了这么多人。牢里一天两顿窝头，早上俩，晚上仨，晚上三个窝头比早上两个要小，一开始吃不进去，后来又不够吃。在里面就是整天盼着吃饭。肚子饿，没油水。当时也没让带换洗的衣裳，后来家里送来的。这段历史，我觉得还值得一说，进去的时候，墙上写的是“庆祝三八妇女节”。真正在里头的时候，你希望他来提审，因为你被抓进去了，就希望早说了早出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要不然人家不理你，你反倒着急。其实有什么事？我不就是贴了几个标语，也是因为我家受了冲击了，原因就在这。 6park.com
我们在牢里头，关在一起的好像还没有刑事犯，同号的倒有三教九流，与我同号的记得有一个新疆大学的大学生，还有一个顺义县的农民，他的罪名好像是因为说错话，还有工厂里的工人，这几个人虽然身份不同但都属政治问题。我们在里面没事的话就是聊天，聊大家都是为什么进来的，那时候公检法也没有拘留期限这一说，也没有宣判，大家都是听天由命。但是我倒是很相信毛主席的，我想我们这些人关在这里，毛主席肯定不知道，毛主席要是知道，肯定会放我们出去，我坚信这一条。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关了不少人，像董必武的儿子董良翮、陆定一的儿子陆德。我们在一起洗澡时，当时听他说“我爹的问题不弄清楚，我就出不去”。牢里管走廊叫“筒子”，“筒子”两边就是牢房。董良翮是董必武的儿子，我印象很深，他被关在我们那个“筒子”的第一间，他是第一号，与陆德一间，我是最里头的那一号，中间大概隔着有十来号，每间最多能关六个人。一条约一尺高的大木板通铺，犯人一个挨一个睡，角落里搁个小便桶，尿尿就在里头，屋里充满尿骚味。一天安排一次上厕所倒尿桶，两个礼拜安排洗一次澡。刘少奇是所谓“最大的走资派”。他的儿子刘允诺也关在里面，但是他岁数比我们大，他是留苏的。那时候我１４岁，我看他大概得有４０岁了，而且他比较老相，就和老头似的，而且他是单独关押，不像我们几个人在一个号子里，他放风都是一个人放。他的结局挺惨的，他是自杀的。当时我们看到他确实很抑郁，他被完全隔离，压力肯定很大，那种感觉，是“永无出头之日”。我当时想，像我还寻思着要是毛主席知道能放我，还有个盼头。像他，毛主席已经把他爹打倒了，他哪儿还有出路？陆定一的儿子比我们也大很多，是清华的，他当时就说“我爹的问题解决不了，我就出不去”，他很清醒。董良翮岁数也比我们大，当时他们好像是高中的，应该比我们大。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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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我就盼着人家来提审，这样的话你可以出去走动走动，可以和人说话。而且提审的地方，不是在牢房，要到前头的办公区，这样就可以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见见阳光，这时就特别高兴。还有就是盼着干活，当时让我干的活是搓煤球，反正劳动力我有得是，警察让我搓烤火用的煤球，还美得我屁颠屁颠的，我觉得别人还没这机会呢，好不容易出来活动活动，有点事干，日子就没那么枯燥。警察二十四小时轮班上岗，他们晚上吃的东西是从我们吃的东西里面舀出来的，那时候是计划经济，粮食定量，他们也没有太多东西吃，他们就把犯人吃的东西弄来当夜宵吃。有时候他们从炉子上给我碗汤，或者给我个窝头，就算是对我很优待了。我觉得警察对我还不错，我倒没有受太多的虐待。当然提审时老说你不老实，老说你交代不清楚，后来才懂得这是一种心理审讯的技巧。我的脑子真是挺简单的，没那么多弯弯绕，也没那么多的背景，反正就是想不开了，对中央文革不满了，贴几张标语，发泄发泄，谁也想不到会被关进大牢。 6park.com
后来事情的发展很有戏剧性，果真如我所想，毛主席真知道了。我进公安局的事，被写成报告上报中央，最后报到毛主席那里去了。毛主席看了挺高兴，他老人家大笔一挥批示“大义灭亲，立场很好”，因为我是被我父亲送进去的，并不是公安局来逮的。当时工程兵完全可以把我送回家，司令发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因为那时候我父亲毕竟还是司令，但是我父亲坚持将我送到公安局。送进去以后，这事七拐八拐的报到了毛主席那里，文化大革命那时候有那么多的繁重党政军务要批示，毛泽东还真给我的案子单批了“大义灭亲，立场很好”，这是批给我爸爸的。后来江青在当年军委扩大会“为人民立新功”那个讲话当中，还再次点了我父亲，“陈士榘，你那个儿子管好了没有？”社会上很多人误认为是指我哥哥，没想到其实是我这个小屁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毛主席亲自批示加上江青点名，这件事在当时来讲也算是一个影响比较大的事件，用现在的眼光分析似乎介乎荒唐，一个１４岁未成年的孩子贴了几条标语成了共和国最年轻的政治犯。这段经历对我成长影响很大。我在牢里就对自己说，这种地方，今生不能再来第二次。违法乱纪的事不能做。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悟，这真的是一种切身体验。 6park.com
释放的过程也非常富有戏剧性，我们在拘留所里对外面的世界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一个半月就是天天吃饱了等天黑。４月２２日晚，突然从里往外叫人，第一个就把我叫出来。释放的那一批人，站满一个篮球场，整整拉了四大客车。我是第一个被叫出去站在球场上的，叫出去以后，警察就把我领到篮球场。我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觉得害怕，有机会出来我倒挺高兴，反正不管是干活还是提审，能出来我就高兴。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时间很晚了，晚上十点，都半夜了。平时虽然我们睡觉是不关灯的，灯通宵达旦地开着，规定睡觉后不许再说话。 6park.com
但４月２２日的这个晚上，那么晚，非但没有宣布就寝，还被拉到篮球场，我就觉得有点反常，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是要把我们放了。陆陆续续的人都被叫出了来，我开始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莫非要把我们集体转移，可又没让带东西。当时有种种的胡乱猜想，只见人越来越多，包括董良翮他们都来了。那天晚上人到齐了以后，就上了四辆大客车，我们第一车都坐满了。座位之间站满警察。一开出监狱大门，这帮人就开始唱歌了，唱什么？“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这是红卫兵初期的造反歌。警察训斥了两句，也没有人理他，警察也没有特别坚决地制止，这歌居然就唱完了，这颇令人意外，记得董良翮深有感叹道：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警察都默默站着不说话。 6park.com
最后车子开到了我们所熟悉的人民大会堂。我当时就觉得“有戏了”，要是拉到监狱去，就只要一个地方，可现在到了人民大会堂，这可是一个共和国不同凡响的神圣殿堂，绝不是犯人该来的地方。到这儿，我们是身份肯定应该有所变化吧。这个直觉很强烈。但当时戒备森严，红地毯两边全是“８３４１”的，隔几米一个军人，沿走廊红地毯两侧全都佩枪站立。那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军人，倒是他们佩戴的“为人民服务”的五角星毛主席像章。这款像章才刚刚出来，我们从来还没有见到过。“８３４１”战士们一人胸前佩戴着一套，就像勋章那样闪烁。文革的时候时兴搜集像章，我们家那时候有各军兵种各军区送来的不少像章。但这种像章我是头一次见到，印象很深。被带到人民大会堂，大家鱼贯而入按顺序坐在那儿。我们终于也有椅子坐了，这是会场事先都准备好了，印象里我们是坐东朝西，面对的是一排会议桌。我估计我们一共有几百号人，就算一部大客车能坐４０人，四部车也得１６０人。 6park.com
我们第一车的人先进去，就坐在最里面。我们就傻坐着，有认识的就相互打招呼大家都挺兴奋，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进了人民大会堂了，心里不由踏实了许多：即将面临的肯定不会是一个坏结果，要是坏结果，没有必要拉着我们到这里来宣布。片刻之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以周总理为首，江青、陈伯达、汪力、关锋、戚本禹一行走了进来，我们当中有不少是因为反对他们（当然没有反总理的）才进去的，现在近在咫尺面对面了。还一个个挺激动的，于是就有人带头挥臂喊起口号“向中央文革致敬、向江青同志致敬”。都是小孩，都是中学生年轻人，场面确实很激动。而且文革初期中央文革是支持红卫兵的，后来就是因为他们不支持了，才产生了一些矛盾。 6park.com
首先是周恩来讲话，然后是江青讲话，最后陈伯达讲话，陈伯达福建口音，他的话听不太懂。印象最深的就是周恩来讲话，周恩来一上来就好像是做检讨，大意就是把我们抓起来，当初是得到过他同意的。他说广州有个组织，叫做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与我们的性质差不多，有关部门在请示如何处理上，他批示是可以抓一部分的，但是现在毛主席知道你们被抓了，毛主席说要把你们全放掉。总理说，在这个问题上看来我还是没有领会主席思想，没能紧跟毛主席路线，我要检讨，今天把你们招来就是要深入贯彻领会主席思想。当时周恩来还点了北大附中的牛宛平、四中的孔丹等人，他们都是红卫兵组织的创始人之一，周恩来说“牛宛平来了吗？” 6park.com
牛宛平站起来后。周恩来恳切地讲“你们革命小将、红卫兵，我是看着你们成长的，现在你们犯了错误，我们也有责任”，当时牛宛平他们都痛哭流涕，场面非常感人，大家就一同欢呼口号。接下来江青讲话，她的讲话表演的成分很重。江青虽然在文革当中抛头露面很多，但是我是头一次面对面地看她本人，况且我老妈就是因为说她进大牢，所以我对她也特别比较“关注”一下，由于她是主席夫人的身份，对她关注度更高一些。像总理，原来我们见面机会比较多，因为当时在文革前，只要是五一、十一，晚上天安门广场放烟火，我们都可以上天安门，文革前节日晚会开国上将以上的都可以带家属上天安门城楼。所以那时候中央领导人，像毛泽东、朱德、周总理都聚到天安门城楼上，和大家一块观看烟火。我们见领袖的机会很多，但是江青不来。我还和总理握过手，对总理不陌生，江青是文革后才显露出来的人物。那时候我虽然比较小，可我就觉得她很会表演，不愧是演员出身。当时现场有关方面可能请示如何处理我们，只见她煞有其事地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很做作的对大家说“毛主席说了，一个不抓，全部把你们放回去，今晚你们就回家。” 6park.com
江青当场宣布释放我们。其实大批老干部子女被抓的事她是知晓甚至指使的，现在总理前面做检讨，她江青却像没事人一样，没有一句自责的话，还来了个“当场宣布释放”，反过来做“好人”。江青突然这么戏剧性地宣布当场释放，我们一时都惊呆了，大家还都没反应过来，数秒钟后，才好象突然明白过来，只见全场一片沸腾，欢呼“毛主席万岁！”很多人包括我都热泪盈眶，此情此景终生难忘。等几个领导人讲完话宣布当场释放，都已经是后半夜了，绝大多数人当场接见完就直接回家了。可像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又居然跟着回了监狱，多蹲了一晚上。 6park.com
其实我们那时候也太老实，当时后半夜已没公共汽车了，我们住在万寿路西边，要是走回去，也挺远的。我说算了，反正离天亮也只有几个小时了，等天亮了再回去也不迟。散场时军队警卫全撤走了。回到牢里，公安局还让我住那个号子，还把门锁上。依然“犯人待遇”。临走还不忘收我们伙食费，住了一个半月，交粮票多少钱多少写的清清楚楚。回家后我就跟我爸说“人家向我要伙食费呢”，父亲就叫工作人员按数给寄去了。后来我问别人都交没交公安局伙食费，他们说“你真傻啊，谁给他交伙食费，又不是我要住进去的。”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坐监牢还要交公安局伙食费。我在监狱上午吃了早饭后，监狱用车挨个地送，先送城里头的，再送城外头的，然后把我送到我们院的门口，等送到我家时都快中午了。 6park.com
本来以为我老爸要狠狠训我一下，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当时还不知道毛主席专门对我的案子有批示，关押期间也没有人对我说过，根本想象不到事会闹得这么大，都捅到天上去了。我回家后过了没多会儿，中午休息，我爸回来了。没想到我爸一见了我还挺高兴，跟我开起了玩笑，故意逗我“小人康，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6park.com
我寻思说蹲大牢去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不出口，可是昨晚被中央文革一接见，觉得我这事性质就变了，我不能算是坏人，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况且是无罪释放，结局也不错，是毛泽东批示把我们放了，什么也不追究了，我觉得这事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感觉。所以就坦然说：我上公安局去了一下，接着将昨晚接见之事详细诉说了一遍。 6park.com
我爸坐下就和我说到：你这个小人康已经不得了了，毛主席都知道你了，毛主席对你小人康有批示。“大义灭亲，立场很好”就是为你而批的，你这个小人康不简单哩。毛主席的这个批示，对我爸爸来讲也是一个解脱，不是贬，而是褒，主席赞同我父亲的举动，立场很好、大义灭亲，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都送进去了。所以这点深得毛泽东的赞赏，我父亲认为他当时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一件光彩的事情。如果为这事，让他又挨斗挨批的，他肯定生气，但是现在毛主席对他有批示，这可是政治立场的肯定，有了这个“上方宝剑”会使他文革中少了好多磨难。 6park.com
这是一段四十来天文革人生小插曲，我终生难忘，我们不说是天之骄子，也是共和国的上层。我们小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靠着父母，待遇比平民百姓还是要好很多。我们上的是十一学校，是军队子弟学校，是寄宿制学校，和社会基本上脱节的。我上在育英中学学习的第一年遇到文化大革命，才算真正接触社会。说老实话，我们这些人没有社会经验，头脑有时候比较简单。我们又不是在社会的大熔炉里长大的，是在一种半脱离社会的体制下长大的。突然一下把我弄到监狱里头，和农民、工人、社会上那些人吃住在一起，对社会才有了第一次的实际接触，和他们海阔天空聊天，农民干什么，工人干什么，还有大学生。我对大学生还挺崇拜的，因为大学生讲起话来比较有水平、有条理。监狱生活四十天确实让我接触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好就好在没有接触刑事犯，要是接触刑事犯，和流氓、和渣滓混到一块，可能就是负面教育。 6park.com
因为当时我年轻而且幼稚。就这样，才十四、五岁，我就成了共和国最年轻的“政治犯”。我没有任何刑事问题，完全是因为对“文革”的政治观点不同而被抓进去的。清楚地记得，我当时写的标语有这几条，一个是“炮轰中央文革”，一个是“打倒蒯大富”，一个是“炮轰公安部”。释放我们的时候，王力、关锋、戚本禹、陈伯达这些中央文革的人当时都在人民大会堂。然而他们的好日子也不长，没多久也倒台了，那时候的领导人就跟走马灯似的。这段经历是文革当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也是我人生当中的一笔重彩。 6park.com
我真正下定决心从军是在６８年。牢里放出来后，还是在家闲着，那时还没有复课闹革命呢。进去以后，我也没有觉得太怎么着，因为那里有一大批人和我一样被关着。中央文革接见，毛主席批示放我们出来，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犯罪感，你们想见中央首长还见不上呢。毛主席批示把我们放出来，说明抓我们是抓错了，所以我们出来时还是比较理直气壮的。 6park.com
我觉得最踏实的一点是档案里什么都没记。第一，初中生没有档案。第二，那个时期学校闹革命，学校里完全都没有这套东西了。我们是从当兵开始才建档案的，档案要有证明人，证明你这段经历，所以这段我不写，档案里也不会有。本来那时候资料也不健全，学校的东西都砸烂了，而且那时候也太小，也没有档案。我入伍才１６岁，６６年４月２３日出来，我真正当兵是６８年１０月，等于在社会上又漂了一年半。

贴主:znr0901于2023_09_24 16:18:13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