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其他的恐怖分子必须看到，恐怖会受到世界的惩罚。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当地时间2023年6月6日，乌克兰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被炸毁，18亿立方米的蓄水倾泻而下，为下游造成严重破坏。联合国警告会有数以十万计人将面临可怕的人道后果。在这个有4万多人口的地区，已有17000人不得不离开家园。24个村庄被水淹没，1300多所房屋被毁。赫尔松市区水位已经抬升五米。随之而来的生态灾难更是可能会持续数年之久。乌克兰总理将炸毁卡霍夫卡水坝的行为描述为"恐怖主义行为"、"反人类罪"和"生态灭绝"。与此同时，克林姆林宫指责大坝的破坏是因为乌克兰的炮击造成。还有一些俄罗斯安插的当地官员说，大坝是自己决堤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视频讲话中强调，"我们必须阻止俄罗斯的邪恶" ，"世界上所有其他的恐怖分子必须看到，恐怖会受到世界的惩罚"。


目前，到底谁是炸毁大坝的幕后黑手，双方各执一词。网络上也是旗帜鲜明的两种不同声音。我对此类事件一向的观点是，不要忙着选边站队，而是要先做出事实判断。


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大坝在被炸毁之前一直被控制在俄罗斯的手里。稍微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在交战状态下，对于机场、电站、水库大坝这样的地方的防守是最为严密的。这就否定了乌克兰派出“敌后武工队”前往大坝深处安放炸弹。那么从外部强攻是否存在可能性呢？不能说没有，但肯定是微乎其微。在这里给朋友们举个例子。

1943年5月16—17日，为了打击纳粹德国的工业生产能力，英国对当时欧洲规模最大的水坝——鲁尔水坝进行了代号为“惩戒行动”的轰炸。英军共出动了19架轰炸机，分为3个编队。行动中，英军一共投掷了19枚特制的反跳弹。每枚反跳弹重约6.4吨。这意味着总共投掷了约121.6吨的重磅炸弹才摧毁了大坝。而鲁尔大坝土石量还不到卡霍夫卡大坝的五分之一。当然，在没有精确制导技术的二战时期，这些炸弹中的大多数都没能准确击中目标。但至少说明一点，要想摧毁这样一座巨大的重力坝，需要乌军出动飞机轮番轰炸。并且要在关键的节点上实现精准爆破。先不说俄军目前仍然掌握着空中优势。就算乌军真具有这个实力，也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抛掷“弹跳炸弹”的英国轰炸机
那么，除了重磅航空炸弹以外，其他远程武器能否实现呢？目前为止，地面发射的炮弹、火箭弹的爆炸威力在卡霍夫卡大坝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在2022年7月和8月，乌克兰确实向这座大坝发射过火箭弹。但主要目的是破坏大坝的公路和铁路，切断俄罗斯的运输线。并没有给坝体本身造成什么破坏。毕竟，这座大坝从设计之初就做好了抵御核弹的准备。可以说，除非是动用禁忌武器或者大规模轰炸攻击。这座大坝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整体摧毁。


请注意这里有一个细节。大坝并不是出现开裂或者局部倒塌，而是将这座总长1700米的大坝摧毁了近一半。下图为卡霍夫卡大坝被炸前后的照片。我大学本科学的就是道桥专业。我们有一门课程叫“工程爆破”。我的毕业导师恰好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可以负责任的讲，这种程度的破坏，只有在大坝内部的关键节点布置烈性炸药并且同时起爆才能做到。
我知道有些人会跳出来说，下游遭受损失的也有大量的俄罗斯人。而俄罗斯人是不会对自己人下手的。果然如此吗？在前苏联历史上，就曾有过通过炸毁大坝阻挠敌人进攻的记录。在同样的这条第聂伯河上，有一座始建于20世纪20年代的水电站。曾被誉为是苏联工业的最高成就之一。第聂伯河水电站是当时整个欧洲最大的发电厂。1941年，德国对苏联实施了巴巴罗萨行动。苏联军队被武器装备和战术思想远远超过自身的德军打得溃不成军。1941年8月，为了阻滞德军的进攻，斯大林下令在苏军撤退的同时，由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部队炸毁大坝。最终导致下游近十万乌克兰民众受灾，数千名无辜的平民丧生洪水。而类似的事情在苏联历史上并非只发生过一次。在斯大林眼中，这些平民肯定不能算是敌人，但他们都只是成就“伟业”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被斯大林下令炸毁的第聂伯河发电厂大坝
根据二战后《日内瓦公约》〈第一议定书〉第56条明文规定：禁止故意破坏“包含危险力量”（如大坝）的设施。1977 年的协议称，即使此类设施是合法的军事目标，也不应受到攻击。原因是“此类攻击可能导致危险力量释放，并造成平民的严重损失”。同时，国际刑事法院的《罗马规约》也明确写入，禁止战争双方攻击民用基础设施。而入侵乌克兰的俄罗斯军队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国际法放在眼里。战争开始以来，用攻击民用设施的方式对乌克兰人民极限施压以期达到军事目的，已经是俄军的惯用手段。包括自来水厂、发电厂，火车站以及商业设施在内，都是俄军的袭击目标。此前的2022年9月14日，俄军用导弹袭击了乌克兰南部城市克里维里赫（Kryvyi Rih）一座水库大坝。该水库是卡夫巴斯人民的主要水源。而俄军此举的目的是为了造成因古列茨河的水位急剧上升，切断浮桥，进而延缓赫尔松地区的数万乌军的进攻。至于此举会造成多少平民伤亡，从来不会在莫斯科的考虑范畴内。另外在2022年10月底，摩尔多瓦外交部长尼库·波佩斯库曾通过社交网络声称，乌克兰拦截了俄罗斯攻击德涅斯特河水坝的导弹。
还有一个细节值得关注。那就是，在被摧毁前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正由俄罗斯控制。根据战争中防止水坝受到攻击造成巨大损失的原则，水坝的控制方通常会将库容降低到最低水位。而卡霍夫卡大坝被摧毁前，水位当时已上升至30年来的最高点，达到了临界水位。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刑事法学方面一直有一个推定方式：谁受益谁可疑。意思是说，有利益和动机的人更有可能参与犯罪行为。虽然"谁受益谁可疑"仅仅是一个刑事调查的起点，不能被视为证明某人有罪的直接证据。但依然可以为我们的思考指明方向。


就目前而言，在乌克兰已经做好大反攻准备之际，搞出一场足以迟滞整个行动的大洪水，显然对乌克兰方面没有任何好处。反观俄罗斯方面，可以再一次使用当年对付纳粹德国的套路。毕竟从两国的国力对比，乌克兰并非从一开始就能占到上风。把战争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乌克兰来说就越不利。尤其是在信心满满准备展开大反攻之际，整个部署和节奏都可能会被打乱。这就很难实现“一鼓作气”的效果。久拖不决的战争，也会让西方的支持者逐渐失去耐心。而克林姆林宫方面，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调整战略部署。所以，从时间角度来说，炸毁大坝对俄罗斯更为有利。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拿出切实可信的证据证明谁才是炸毁大坝的真正凶手。但我想，答案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在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被炸毁后，势必引发后继的连锁反应。不仅影响扎波罗热核电站的冷却水供应，也对赫尔松地区和克里米亚地区的电力供应和水资源造成极大影响。而比这更严重也更持久的，是对上下游农业生产灌溉和生态环境造成的致命破坏。这将导致乌克兰和周边地区在未来的数年里难以摆脱粮食危机的阴影。相应的传导效应，也必然会对一些经济已经陷入窘境的国家和地区造成更深远的影响。


我始终相信一点，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日前，就有视频传出，有俄罗斯军人向一位视频播主透露自己在大坝底部埋下巨量炸药。只是没有得到命令，不知何时行动。这段视频被证实拍摄于大坝被炸之前。但根据孤证不立的原则，尚不能完全采信。相信还会有更多的证据被逐一挖掘出来。我不知道大坝被炸是不是一个对全世界的威胁信号：“谁想让我死，我就拉着全人类给我垫背！别以为我干不出来！”但我想说的是，无论是谁炸毁大坝，他无疑已经彻底站在了人类社会的对立面。等待他的审判，一定比他自己预期的更早。成王败寇这种事，可以适合一代霸主，但绝不会适合一个威胁全人类的恐怖分子。对于已经红了眼睛的赌徒来说，不输光最后一个子儿是不会甘心下赌桌的。既然求锤，那就把他锤得稀烂！别让我们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