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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3月17日，总部位于荷兰海牙的“国际刑事法院”第二预审分庭就乌克兰局势向俄罗斯总统普京，以及俄罗斯联邦儿童事务代表玛丽亚·利沃瓦-贝洛娃发出公开逮捕令。
这个新闻虽然之前国内外媒体有提前透露，我之前文章中也做过分析，但正式公布后还是震撼了全世界。下面我对海牙国际刑事法院（又称海牙国际法庭）的主要职责，运作机制，下达逮捕令的事实与法律依据，由此引起的法律后果等，做一个粗略的介绍。
先看这个逮捕令的内容和国际刑事法庭的公开声明。
海牙国际法庭发出的逮捕令称：“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男，1952年10月7日出生，现任俄罗斯联邦总统。案由：涉嫌非法驱逐人口（儿童）和非法将人口（儿童）从乌克兰占领区转移到俄罗斯的战争罪，触犯了《罗马国际刑事法院规约》（以下简单《罗马规约》）第8(2)(a)(vii)条和第8(2)(b)(viii)条）。在案证据显示，这些罪行至少从2022年2月24日起在乌克兰占领区犯下。本院认为，普京对上述罪行负有个人刑事责任，包括(i)直接、与他人共同和/或通过他人（《罗马规约》第25条第3款(a)项），以及(ii)由于他未能对实施这些行为的文职和军事下属进行适当控制。”
对玛丽亚·利沃瓦-贝洛娃发出的逮捕令内容大同小异，该官员1984年10月25日出生，担任俄罗斯联邦总统办公室儿童权利专员，相当于正部长级官员。
海牙国际法院在声明中还披露，第二预审分庭认为，根据检方2023年2月22日的申请，有合理理由相信两名嫌疑人都对非法驱逐人口和从乌克兰占领区非法转移人口的战争罪负责，损害乌克兰儿童。
声明还表示，逮捕令原本是秘密的，便于保护受害人和证人，并保障调查。但是，考虑到有证据表明目前所涉及的犯罪行为仍在继续，让公众知晓该逮捕令可能有助于防止进一步犯罪，法庭授权书记官处以符合司法利益的原则，公开披露逮捕令的存在、嫌疑人的姓名、发出逮捕令的依据等信息。
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第一时间回应称：即便从法律角度来看，国际刑事法院的这一决定对俄罗斯也没有任何意义。俄方称国际刑事法庭的逮捕令非法、无效，令人发指。
被国际刑事法院通缉的嫌疑人之一利沃瓦-贝洛娃当天对媒体嘲讽地表示：“很高兴国际社会‘赞赏’我们为帮助我国儿童所做的一切。我们不让儿童留在战区，我们安排他们撤离，为他们提供良好的起居环境，让许多充满爱心的人来照顾他们。”
截至本文发稿时，我没有看到媒体报道普京本人和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对此做出公开回应。
（被国际刑事法院下令逮捕的两名被告）
下面我来简单说说海牙国际法庭的司法管辖权，发出这个逮捕令的事实与依据，以及由此引起的法律后果。
海牙国际刑事法院（ICC）是根据2002年7月1号开始生效的《罗马国际刑事法院规约》成立的，对犯有种族屠杀罪、危害人类罪（反人道罪）、战争罪、侵略罪的个人进行起诉和审判的法院。除了侵略罪仍未获得足够缔约国支持暂未生效，其他三个罪名可以立案调查与审理判决。
国际刑事法院设有18位法官，1个检察官办事处，1个预审庭，1个审判庭和1个上诉庭。18位法官经选举产生，任期9年，不能有两位法官来自同一个国家。法官由缔约国提名，不必是本国人，但必须是缔约国之公民。
不包括中途退出的国家，目前国际刑事法院共有123个缔约国。美国、俄罗斯、中国、印度、以色列、伊朗和乌克兰都不是缔约国。几乎所有暂未参加《罗马规约》的国家，都是不满国际刑事法院权力太大，损害了本国的司法主权。但是，已经加入《罗马规约》的国家则认为，没有强制力将使国际刑事法院形同虚设，沦为跟联合国众多机构一样的作秀平台。
中国曾积极参与国际刑事法庭的组建，后来决定暂不加入国际刑事法院，官方申明的5点理由集中在普遍管辖权、检察官自行调查权、罪名争议三个方面。
在海牙国际刑事法院成立之前，二战后著名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是1946年由远东最高盟国统帅部根据同盟国授权组建；冷战结束后的南联盟国际刑事法庭、柬埔寨国际刑事法庭，则是由联合国安理会批准设立的。
跟世界上绝大多数国际刑事司法程序一样，海牙国际刑事法院由检察官负责受理案件、独立调查、申请逮捕令并审查起诉；跟中国由检察院批准逮捕不同，逮捕令由检察官申请，法庭审理后由法院发出。
俄罗斯2016年退出了国际刑事法院，许多人认为国际刑事法院对俄罗斯没有司法管辖权，更多人认为这个逮捕令是废纸一张。对此我不敢苟同。
按《罗马规约》规定，海牙国际法院的非缔约国没有执行该法院法律文书的义务，但任何受害国家，其他国家和国际组织，以及该法院检察官可申请就相关案件申请立案，缔约国须强制执行该法院的生效法律文书。
简单地说，虽然俄罗斯和乌克兰都不属于《罗马规约》缔约国，但乌克兰作为受害者可提出立案申请，或者海牙国际法庭的检察官认为有必要，也可以对俄罗斯相关人员立案调查，并由法院发出逮捕令。
（海牙国际刑事法院总部大楼）
正如我之前文章所说的那样，俄罗斯公开的宣传资料显示，共有15万多名乌东四州的乌克兰儿童被强行转移到俄罗斯本土和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半岛，联合国独立调查机构和海牙国际法庭认定的案件有6000多宗，乌克兰记录了16000多起个案；少数儿童是随家人被强制迁移，多数是将儿童强制分配给俄罗斯家庭收养。俄罗斯方面的说法是让这些乌克兰儿童更好地融入俄罗斯社会，避免受到乌克兰纳粹政权的思想毒害。
俄罗斯媒体发布了普京提议成立俄罗斯联邦儿童事务办公室，并多次与该机构负责人玛丽亚·利沃瓦-贝洛娃会晤，以及召开专门会议的图像、文字资料。乌克兰政府记录了大量儿童被强制转移到俄罗斯本土和俄占克里米亚半岛的具体案件，收集到的司法证据等。因此，海牙国际法庭掌握的事实与证据，可谓铁证如山。
我之前多次评论过，俄罗斯的这种做法极具争议性，不但严重损害俄罗斯的国际形象，而且将给俄罗斯带来巨大的法律麻烦；因为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确凿，最可能率先进入国际刑事法院的刑事审判程序。没想到我一语成谶。
需要说明的是，国际刑事法院的法律文书，不是政治与外交辞令，而是缔约国必须严格执行的司法裁决。
因为俄罗斯退出了《罗马规约》，不再是海牙国际法院缔约国，因此俄罗斯当然可以选择无视。事实上，任何主权国家，即使是海牙国际法院的缔约国，既可以选择立即退出该规约拒绝履行义务，也可以不退出该规约而以该裁决违背事实为由拒绝执行。实际上，极少数国家面对国际上不利的裁决，都做了这样的选择。
不过，因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还是愿意履行国际义务，尤其是全世界有141个国家在联大三次涉俄乌冲突的决议上，旗帜鲜明地站在乌克兰一边，严厉谴责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而且要求俄罗斯必须立即、无条件从乌克兰撤军。因此，被国际刑事法院下令逮捕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他手下这位官员，只要踏上《罗马规约》约123个国家的领土，必定被逮捕移交海牙国际法庭；踏上其他非缔约国中绝大多数西方阵营国家的领土，也几乎肯定被逮捕并移送海牙国际法庭。
更可怕的是，如果俄罗斯在乌克兰战场上战败，乌克兰军队和北约军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俄罗斯缉拿被国际刑事法院下令逮捕的嫌疑人。不要认为我在说笑话，前南联盟米洛舍维奇等领导人就是这样被送上国际法庭，然后全都死在监狱中。
当然，如果俄罗斯总统普京能牢牢掌握俄罗斯的权力，并且绝不踏足约123个《罗马规约》缔约国和几乎所有非缔约国中的西方阵营国家领土，国际社会也束手无策，只能徒唤奈何。这种情况下，俄罗斯几乎被孤立、隔绝在国际社会之外。因此，毫不夸张地说，此事对俄罗斯影响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
下面这张俄罗斯联邦政府官网中的宣传照片，几位被强制转移到俄罗斯本土的乌克兰儿童，眼睛里满是无助、恐惧、仇恨，看了令所有正直、善良者无不心颤。可惜俄罗斯人看不懂，而且公然拿来炫耀。这让国际社会如何能够容忍！

（俄罗斯政府官网显示的乌收留儿童）
一些西方阵营国家、欧盟和乌克兰对国际刑事法院以战争罪名向普京发出逮捕令，立即公开表示支持。
美国总统拜登3月17日表示，俄罗斯总统普京犯有战争罪，国际刑事法院（ICC）向他发出逮捕令的决定是正当的。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同日在一份电邮声明中说：“毫无疑问，俄罗斯正在乌克兰犯下战争罪和暴行，我们已经表明，一定要追究责任。” 波兰政府发言人说，普京应与其他必须为乌克兰战争暴行负责的人一起面对战犯审判。
加拿大外交部长乔利指普京和一名俄罗斯高级官员“涉嫌恶劣的非法转移儿童计划”，对国际刑事法院发出逮捕令表示欢迎。她在推特上说：“加拿大坚定地与乌克兰人民站在一起。”
法国外交部在推特上说：“任何应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犯下的罪行负责的人，无论地位高低，都不能逃避法律的审判。”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说，这是“让俄罗斯对它在乌克兰的罪行和暴行负责的开始，这是关系国际正义和乌克兰人民的一个重要决定。”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3月17日晚间的视频讲话中说：“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决定，将导致历史性的问责。”泽连斯基说，被转移的实际儿童人数可能远超过1万6千名，并指这是一个发自俄罗斯最高领导人的“国家邪恶政策”。
乌外交部长库列巴在推特上欢呼“正义之轮正在转动”。乌外交部发表声明称：“俄罗斯将乌克兰儿童从乌克兰临时占领领土转移到俄罗斯，并移交给俄罗斯公民收养，严重违反了乌克兰法律，以及1949年生效的《关于战时保护平民之日内瓦公约》，该公约规定占领国有义务不改变儿童的公民身份，还有1989年生效的《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乌克兰外交部呼吁国际社会“强烈谴责俄罗斯及其官员在临时被占领的乌克兰领土上对儿童犯下的持续罪行。”
乌克兰总统府负责人耶尔马克在国际社交媒体发文表示：“这只是一个开始”。乌克兰总统顾问波多利亚克称：“这是以目前形式出现在国际舞台上的俄罗斯的末日开端”。
乌克兰检察官办公室称赞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决定"。乌克兰总检察长科斯廷在一份声明中说：“今后国际领导人在与普京握手之前会三思而后行。”
（俄罗斯总统普京今后很难走出国门）


过去24小时俄乌双方各个接触线继续展开拉锯战，并相互炮击对方阵地和控制区。地面战斗依然发生在卢甘斯克州的斯瓦托夫西北，克里米纳西面、西南面；顿涅茨克州的巴赫穆特东面、南面和北面，以及顿涅茨克市西面-阿夫迪伊夫卡；其中，巴赫穆特周边地区仍为主战场。扎波罗热和赫尔松接触线相对平静，没有发生地面冲突。


3月17日，俄军继续在巴赫穆特及其周边地区发动进攻。乌总参谋部报告称，乌军击退了俄军和瓦格纳武装在该市周边地区的进攻。


瓦格纳集团袭击了巴赫穆特以西2公里的赫罗莫夫和西边6公里的波赫达尼夫卡乌军阵地。多个信息显示，俄军一周前声称已经攻占的巴赫穆特北部的AZOM工业综合体，目前仍在交战中。


俄军在巴赫穆特北部取得了微弱进展。俄方还声称瓦格纳武装抵达巴赫穆特西南郊区的T0504高速公路，切断了乌克兰的一条补给线；乌方对此否认。即使俄罗斯目前的所有说法属实，驻守巴赫穆特的乌军仍可以通过赫罗莫夫和伊万尼夫斯克之间的乡村公路进入T0504高速公路的路段。


下面是俄乌双方在巴赫穆特周边的最新战况图，一周来没有任何变化。大家看地图左下面的比例尺，看上去俄乌南北两个方向对攻，对巴赫穆特市实施包围的直线距离只有约4公里，俄军和瓦格纳武装最近一两周来虽然日夜持续进攻，但却几乎寸步难移。



（巴赫穆特最新战况图）


3月17日，俄军继续在顿涅茨克市郊区发动进攻。乌总参谋部报告称，乌军击退了俄军在阿夫迪伊夫卡、卡米安卡附近（阿夫迪夫卡东北5公里）以及佩尔沃米斯克、涅韦尔斯克和马里卡附近阿夫迪夫卡西南27公里范围内，多个方向的进攻。


俄方声称，俄军已经占领了阿夫迪伊夫卡以北8公里的克拉斯诺霍里夫卡村。但实际上，除了巴赫穆特战场，其他地区俄军的攻势已经显著放缓。


以下是乌克兰总参谋部公布的最新俄军（含瓦格纳雇佣军、地方武装）战损统计。过去24小时俄军共有880名俄军死亡（累计战死16.42万人，其中包括2名现役中将、至少10名现役少将，另有两名退役重返战争的空军少将），伤残与阵亡人数比例小于1:1；摧毁俄军5辆坦克、7辆装甲车、2部火箭发射系统、3辆油罐车和后勤重卡、1套特种设备、8门火炮、14架无人机（其中红色数字显示的是高价值装备）。


（乌3月18日统计的俄军战损）
据乌国防情报局长布达诺夫3月2日介绍，俄乌双方在巴赫穆特死亡人数之比约为7:1。俄乌双方打出如此悬殊的战损交换比，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乌军拥有远超过俄军的战场态势感知能力和精确打击能力；二是俄军和瓦格纳集团战术落后，驱使动员兵、监狱兵人肉冲锋。


综合各方面信息粗略估算，乌军阵亡官兵约4.2万人，伤残与阵亡人数比例约为2:1；另有超过2万名乌克兰平民遇难。

让我们持续恒切祷告：愿上帝赐下和平，止息战争；让恶人得报应，善良者受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