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布鲁克斯
曾任美国国务院和五角大楼高级顾问
1、没人喜欢被告知自己是愚蠢的
同胞们,你们知道我们多么热爱自己的国家、我们的家庭和宗教传统,还有我们喜欢的球队和宠物。你们知道如果逼不得已我们如何会通过斗争捍卫这一切;而倘若一群全副武装的外国人出现在面前,用不利落的英语教育我们,这些东西有多么无聊落后,我们会受到怎样的冒犯。
想想看,其他国家的人也有同样感受。
比如,我们美国人看不出逊尼派和什叶派穆斯林的区别,但多数逊尼派和什叶派对彼此的区别有敏锐的意识,有些人甚至为此杀人或是献身。我们反复向伊拉
克人解释,如果生活在一个无宗派、多部落、多种族的国家他们会快活很多。他们则反复被此激怒,有时甚至以加入有宗教色彩的民兵组织或设法杀掉我们的方式来
表达这种愤怒。
在我们美国人眼里,阿富汗不大像一个国家。那里没有星巴克咖啡店或福来鸡快餐店,农村地区有一半人甚至不穿鞋,路糟糕透顶,所以阿富汗人显然应当高
兴我们来他们的国家帮助他们。可是,很多人不高兴。他们大多不想要塔利班,但也不想要星巴克或福来鸡,有些人甚至不想穿鞋。他们几乎都讨厌被全副武装的美
国人告知该做什么。有些人对此厌恶到极点,以至于愿意与塔利班结盟,目的只是除掉我们。
我们应当汲取但大概不会汲取的教训:没人喜欢被告知,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是愚蠢的,而自己认为愚蠢的东西是重要的,当这条信息来自外人时尤甚。
2、不要妄想“赢得思想的战争”
历史、社会心理学和无数其他学科都告诉我们,多数人不是理性的行动者。我们决定是否继续光顾星巴克或福来鸡,不是基于合乎逻辑的说理或是某个有趣的
新数据,甚至也不是因为某个雄辩的煽动者。我们去星巴克,因为我们的朋友和同事去那儿。我们投票的方式大多跟父母一样;如果跟父母相左,那通常只是因为新
的同龄群体有足够大的吸引力,使我们摆脱家庭的影响。
一项又一项研究强调了那个结论:在我们形成观点时,“信息”和“思想”是相对次要的因素。对某种立场的死硬鼓吹者提供否定他观点的新信息,他的立场很可能会加强而非削弱。唯一例外的是,如果这条新信息来自“内部人”。
保守派在读一份捍卫自由派政策建议的文章时,如果被告知他们评价的是自由派的建议,他们就会持反对观点;但如果被告知这份建议出自某个著名的保守派,他们就会支持。反之亦然。
即便那些能摆脱从众心理独立评价新思想和新信息的人也往往发现,说到底,忠诚胜过个人理性的观点。
在今天的伊拉克、叙利亚、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也是这种情况。没有几个年轻人加入塔利班、“基地”组织是因为碰巧听到有说服力的布道或读到一篇雄辩的圣
令。他们加入这些组织是因为他们的叔叔伯伯兄弟表兄弟已经加入;因为他们不喜欢武装的外来者四处闲逛,好像这块地方是他们的;因为他们害怕如果不加入自己
或是家人会面临什么后果,等等。因为人都是社会动物,会模仿的动物,我们会采纳我们重视和信任的人的习惯、想法和说法。
我们应当汲取但大概不会汲取的教训:别再浪费时间“赢得思想的战争”或“反驳对方的说法”。这在过去没用,现在没用,未来多半也不会有用。人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而是存在群体之中。
3、并非所有人都想要同样的东西
专家说:“伊拉克人民想要和平与自由!”听到这类的话,我就要发疯。你们说的是哪类伊拉克人民?因为伊拉克人有3000多万,并非所有人都想要同样的东西。
“伊拉克人民”想要和平与自由吗?可以肯定,很多人想。有些人甚至会为推进和平与自由的事业付出生命。但是,一个令人痛苦的明显事实是,并非所有伊
拉克人都想要和平与自由:有些从冲突中获利,有些想象不到还有其他活法。令人遗憾的是,就算大部分伊拉克人想要和平与自由,有那么一小撮不想要和平与自由
的伊拉克人就可以让和平事业付诸东流。
“为什么美国要帮助保护伊拉克人,可他们却不肯通过斗争来保护自己?”这类说法也是一样。我想知道:到底哪些伊拉克人应该保护自己?占人口37%的14岁以下儿童?老年妇女?因为指挥官盗用原本应该购买武器和装备的经费而既没有武器又没有交通工具的伊拉克士兵?
我们应当汲取但大概不会汲取的教训:如果想理解另一个国家在发生什么,我们需要细化。我们美国人的多样性往往远胜于统一性。我们知道,谈“美国人想要什么”毫无意义,因为我们想要的东西各不相同,对想要东西的热切程度也彼此迥异。为什么认为其他民族就是一元的呢?
4、别太高估自己
我们总是高估自己对局势的认识而低估确定政策与实施政策之间的差距。我们以为自己知道普京不可能攫取乌克兰的土地;我们以为自己知道美国训练的伊拉克部队能够抵御相对较少的极端主义叛乱分子。我们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很多,而且一直以为自己掌握局势的进展。
别太自信。我们掌握的信息往往使不完全的,会误导,而好人有一种令人沮丧的趋势:日后变成坏人。
我们应当汲取但大概不会汲取的教训:要谦逊,别以为自己知道得很多,我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头绪,我们的计划最后适得其反的可能性比我们想象的
大。地理和文化的差异使这些问题更为复杂。由此得出推论:无论我们以为自己拥有多少钱、多少国内国际政治愿意、多少信息和时间,我们最终都会损失。将会出
现预算削减和官样文章,我们无法及时得到所需情报,选民和政界人士将对一切棘手的、需要五分钟以上时间的东西失去耐心。以这个为基础做计划吧。
5、居高临下令人生厌
告诉别的国家我们希望它们做什么,这本身不错。当这些国家做我们认为危险或不道德的事情时表达我们的失望,这本身也不错。但是,面对外国领导人时,
我们的口气常常就像幼儿园教师告诉五岁的孩子,如果他们再这么干,就不让他们上大人的桌子吃饭。我们喜欢坚持要求中国、俄罗斯、伊朗和其他倔强对抗的国家
必须遵守“规则”,“以负责任的方式”行事。
对于这些倔强对抗的国家来说,此类语言讨厌而且虚伪,往往适得其反。
更糟的是无意义的最后通牒。我们喜欢宣布,我们“不会容忍”外国政权与机构“不可接受的”行为,然后继续容忍这些行为,因为我们缺乏终止过度行为的意愿或能力。这使华盛顿看起来既自以为是又愚蠢。
我们应当汲取但大概不会汲取的教训:西奥多·罗斯福至少有一件事是对的,“手持大棒,说话温和”是一条好格言。如果一个人不断地恫吓别人,假如他没
有礼貌,大棒也不会省去麻烦;如果背后没有力量支持,说话温和也没用。在私人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比总是大着嗓门自吹自擂的人更讨厌的了。
国家也是一样。沉浸于过分的自我陶醉、特别是喋喋不休地谴责他国,这既愚蠢又有失尊严。我希望,任何的时候,在接触外国的时候,我们应当始终努力以既礼貌又尊敬的方式谈论这个国家。
6、没有大战略走不了太远
我们都希望能有某种指导原则帮我们应对面临的挑战。奥巴马政府似乎决定依靠“别干傻事”的原则。鉴于上文,我自然认为这是一条完全正确的格言。总统
的批评者往往公开反对这种“极简主义”,坚持说,美国需要的是少一点消极应变,多一点领袖行动。这本身也没问题;理论上,考虑周到的领袖行动与避免干傻事
是一致的。
但是,这二者都不构成战略。不错,我们应当避免做蠢事,但我们避免愚蠢的时候脑子里的目标是什么?不错,我们应当“领导”,但往哪里去?
以当前的伊拉克危机为例。美国可以做或不做很多事情,从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外交努力到全面的重新军事介入。但是,评价任何一种选择都很困难,部分原因在于局势的混乱,但也因为目前还不清楚我们要在伊拉克实现什么目标和什么最终结果。
我们应当汲取但大概不会汲取的教训:如果对我们的利益、重点以及想达到的终极目标没有一个清晰连贯的认识,可能很难决定什么是“傻事”,更难决定朝哪个方向领导。说到底,如果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算真正汲取其他所有应该汲取的教训,我们也走不了太远。
不错,我们仍然需要一个大战略。事实上,我们太需要这样的战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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