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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民比暴君更可怕,真心希望祖国进步强大的请进
送交者: 一匹老马[布衣] 于 2014-02-20 8:02 已读 1436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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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操作的民主》是本不太厚的书,但它记录下一个奇迹,一个来自安徽省阜阳市南塘村的民主实验——说不清什么是德先生的农民,学会了正确地开会:他们知道怎样尊重程序,知道对事不对人,知道主持人中立,知道怎样主张自己的权益……

  从小岗村,到南塘村,这是一步重大的跨越。然而,这一步并不轻松,它要改变太多的习惯,要与既得利益者抗争,要和权力博弈。这一切,让几千年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意识到,仅有结果和意愿是不行的,重要的是程序。

  于是,1876年出版的《罗伯特议事规则》终于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事实证明,民主可能与素质无关,与传统无关,与文化无关,因为生而为人,他本能地向往光明政治,向往有尊严的生活。当南塘村的村民们投出他们神圣的一票时,当他们自觉地容忍异议时,当他们在合法程序下坦然接受失败时,我们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希望,一种理性的光芒。

  袁天鹏是《罗伯特议事规则》第十版的中文译者,也是《可操作的民主》的作者之一,在今天,该怎样操作民主?袁天鹏作了深入解读。

  美国学生会有总统

  北京晨报:您是学理科的,为何转向人文科学?

  袁天鹏:我毕业于北京邮电大学,在校时当过学生会主席,那时学生会就是选学生干部,进去了,就当上“干部”了。1999年,我去美国留学,发现美国的学生会完全不一样,每个学生都是会员,学生会分两部分:一是参议会,由学生直选产生20名参议员,是不带薪水的志愿者,每周开一次会;另一是执行分支,有总统、副总统,也是绑在一起选,选上后他们提名部长,交参议会来审批。总统、副总统、部长必须给薪水,从学生们缴纳的会费中划拨。

  北京晨报:学生会中也叫总统、副总统?

  袁天鹏:对,学生会的这些职位与政府职位用的是一个词,从程序上看,前者完全是后者的简缩版。刚开始我哪懂这个,以为学生会就是搞搞活动,所以总跑学生活动中心,后来才明白,活动只是执行分支中的一个分支,上面有更复杂的东西。按美国法律,拿了奖学金,就不能担任学生会总统、部长等带薪职位,同学们看我很热心,就把我选进了参议会。

    刚开始不明白怎么开会

  北京晨报:在参议会适应吗?

  袁天鹏:刚开始一头雾水,20名参议员坐成一圈,主持人是个大胡子,很威猛,可从来不下决定,总是让赞成方、反对方都说说意见,经常不做表决。我很奇怪,说了半天,一点结果都没有,效率太低了吧?后来才明白,这是他们公认的议事规则,即不能搞突然袭击,一个议案第一次上会时,大家只是了解一下,会后分别调研,下次讨论时更有针对性。在学生参议会中,需“两读”,美国国会是“三读”。第一次参会,主持人给了我三套资料:章程、规则和《罗伯特议事规则》,这是参与讨论的基础。

  北京晨报:为什么学生要使用参议会、总统、部长这些词呢?是不是太没尊卑了?

  袁天鹏:不仅这些词相同,美国学生会的英文名称就是“政府”,章程就是“宪法”,所以他们不觉得政府、总统、宪法等离自己有多远,我发现,中国企业股东吵架时,很少翻公司章程,这些章程都是工商部门的格式文本,股东只是填个空,看都没看。所以在行动中也不以企业的根本大法为根据,遇到矛盾,就以人品、江湖道义为规矩。

  在国内碰了钉子

  北京晨报:您为何想起翻译《罗伯特议事规则》?

  袁天鹏:2003年我回国创业,后来股东间发生矛盾,我发现,有的事怎么也讲不通,很苦恼。我想了很久,感到规则出了问题。

  北京晨报:什么问题?

  袁天鹏:在我们的公司中,往往没人监督规则,定过的规则很快就被忘掉。一方面,不愿意为这点小事得罪人,觉得纠缠起来没意思,另一方面,有了摩擦,大家都盼着出事,好借机换掉老大。在我们的文化中,特别怕显得不团结,所以不接受常态的摩擦,在制度设计上,也没有参议与老大之间的制衡。事实上,任何制度都会有摩擦,关键是出边界时,有没有人制止,如果被制止者不觉得羞耻,制止者也不觉得荣耀,大家完全按规则来博弈,对事不对人,局面就会好很多。

  制度靠细节落实

  北京晨报:今天各企业都有很复杂的规章制度,为什么还出问题呢?

  袁天鹏:我们在细节上不深入,谁有权,就会一点点挤占公共空间。以开会为例,《罗伯特议事规则》要求主持人不发表观点,专门负责监督程序,所以讨论中出现人身攻击时,其他人应直接向主持人提出申请,他来做裁判,可我们要么是在座位上喊一嗓子,要么就不出声,不懂得按程序提出主张。

  北京晨报:如果都按程序主张,是不是会影响效率?

  袁天鹏:不会。关键是要分清治理与管理,治理是制定大方向,而管理是具体执行。总统对部长是不讲民主的,因为两者是管理的关系,在企业中,CEO是最终责任人,必须有专断权,但不能事事专断,哪个部分归治理,哪个部分归管理,这就要具体定义,这个定义要由治理来做。不将两者分开,就会出现两个问题:一是嘴上说集体决策,结果还是老大决策;二是下属发表意见,如果老大没采纳,就认为是假民主、被耍了,便对工作不负责。

  孙中山最早看到规则的价值

  北京晨报:翻译《罗伯特议事规则》时,您希望达到怎样的效果?

  袁天鹏:当时公司内部纠纷,感到很迷茫,觉得这是一个普遍问题,即大家不在会议桌上把主张表达出来,而是在兜圈子,通过手段、权谋、勾兑来达成目的,这就大大地降低了效率,2005年开始翻译《罗伯特议事规则》时,也没想很多,只是觉得应该做点事。

  北京晨报:在翻译中,您的感受如何?

  袁天鹏:感到意外惊喜,我发现孙中山先生1917年曾翻译过它,可惜是半文言,今天人看不太懂了,此前他曾让蒋梦麟等人翻,可大家觉得不是当务之急,便拒绝了,孙先生只好自己来做,以后作为民权初步,收入到《建国方略》中。孙先生说,民权的第一步就是学习开会,能够正确地开会,也就明白民主、法治该怎么行使了。据历史学家唐德刚说,孙先生去世后,汪精卫整理遗著时,将这段内容批注为:此为小道。中国传统文化喜欢宏大叙事,追求所谓大道,觉得每人发言10分钟这种事太没深度,于是,我们错过了一次历史机遇。

  亟须坚守规则的信仰

  北京晨报:为什么大家忽略了孙中山的苦心呢?

  袁天鹏:主要是三点:一是对《罗伯特议事规则》理解不深,不知道遵守它的意义;二是坚守不了,毕竟当时议会无法与军阀的武力相对抗;三是在我们的文化中,缺乏坚守规则的信仰。

  按规则、法律办事,肯定会很慢,以改善劳工待遇为例,当年有人主张革命,有人主张议会斗争,100年后再看,北欧福利国家走后者的道路,取得了明显的成绩,在错综复杂的利益面前,博弈解决可能更稳妥。但关键是你有没有耐心去等,是不是急于建功立业,急于在历史中树立自己的地位。什么是民主生活?就是耐心说服,与不同利益的群体相互妥协。

  从看不懂到学会操作

  北京晨报:农民能接受《罗伯特议事规则》吗?

  袁天鹏:在南塘,一开始当然接受不了,大家没有程序意识,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们找大学生排了一个小话剧,两方争论秸秆该用来养牛还是该用来制沼气,争到后来,完全跑题了。农民们知道有问题,但他们的结论是领导不强势,没按住大家拍板。他们不明白,主持人是干什么的,他们接受不了一个不拍板的领导。

  北京晨报:后来是怎么转变观念的呢?

  袁天鹏:关键是讲清楚,主持人是干什么的,大家慢慢明白了,抱不了粗腿了,也就能理解观点之外,还有规则。《罗伯特议事规程》有100多条,我们压缩成13条教给大家。

  北京晨报:教了多少天?

  袁天鹏:3天。

  北京晨报:这么短能有什么效果?

  袁天鹏:效果很明显,大家掌握了基本框架,比如可以接受不同观点,尊重表决结果,不人身攻击,坦率说出自己的主张,当表决结果不符合自己意愿时,能平静接受,不耍赖。在表达意见时,不滔滔不绝,不指手画脚,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民主也要警惕暴民

  北京晨报: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农民们至少比网络上韩寒、方舟子大战中的粉丝们表现得更理性。

  袁天鹏:确实如此。我们在争论时太喜欢对人不对事,人性本来就有这个缺陷,在“文革”中又得到了强化,绝大多数方粉、韩粉没经历过“文革”,但类似的思维却深深地植根在他们的言行中,这说明,对于那段历史,我们应更深刻地去反思,父辈应告诉孩子们,这是非常危险、非常错误的思维方法。可事实上,哪个家长这么做了呢?

  北京晨报:缺乏科学的议事规则,网友很容易成为暴民。

  袁天鹏:暴民都是盲从者,容易被煽动,他们中的一些人喜欢暴力,认为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真正的民主既要防暴君又要防暴民,所以人类才设计出间接民主、间接选举等制度。我们常陷入一种认识误区,认为这些制度是“不彻底的民主”,这就把民主绝对化了,世界上有绝对的民主吗?直接民主式的“大鸣大放”,只能带来灾难。

  拒绝“多数人的暴政”

  北京晨报:所谓直接民主,就是人人参政议政,所谓间接民主,就是公众票选专业人员来参政议政,为什么后者更具科学性呢?

  袁天鹏:我看过一个7集的电视剧,讲的是约翰·亚当斯的故事,他当年是一名律师,为一名英军士兵辩护,在弹压抗议民众时,这名士兵开枪打死了平民。当时美国群情激奋,觉得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约翰·亚当斯坚持法律,结果证明,是抗议民众发出“开火”的声音,使这名士兵误认为是长官下令,属于误杀。在波士顿,约翰·亚当斯亲眼目睹民众将一名税官衣服扒光,绑在沥青柱上施以私刑。约翰·亚当斯当上副总统后,对暴民特别警惕,因为他知道,“多数人的暴政”是多么可怕,他们对暴民往往更警惕。

  该怎样超越治乱循环

  北京晨报:在中国历史上,几千年未能走出治乱循环,时代正考验着这一代中国人,我们该怎样破解这个千古谜题?

  袁天鹏:关键在建立一个平等运作的机制,这样才能产生一致的行动。每次治乱循环,刚开始都是平等的,所以大治,但后来谁也不服谁,结果走向混乱,只好靠老大来收拾局面,或大家自动放弃自己的权力,委托老大出面。可局面平稳了,再想让老大将权力还给大家,就不那么容易了,结果又是混乱。从治到乱,中间态是什么?我们历史上没出现过,如何将不同的主张达成一致的行动,我们需要一个好工具。在今天,很多人高呼民主,可民主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否做好了思想准备?没进入民主时,大家可以把所有问题都推在制度上,可进入后,你真的会和不同利益方沟通和妥协吗?真的会正确表达你的诉求吗?真的会按规则游戏吗?这一切,都需要训练。

  北京晨报:除了工具层面,还需要什么?

  袁天鹏:那就是一种信仰,要对民主有信心,相信它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所以不能着急,要脚踏实地。在西方宗教中,上帝承诺了一个伊甸园,犹太人为此漂泊了上千年,颠沛流离,但他们始终坚信这一点,始终在坚持,始终在奋斗,我们也要有这种精神。

  年轻人应该更负责

  北京晨报:《罗伯特议事规则》是一套好的工具,但要推行它,可能是一个系统工程,经常看到这样的局面,小学生不允许随地吐痰、骂人,可大人却可以随地吐痰、说脏话,这就很难培养孩子们的规则意识,不知道您对今天80后、90后的年轻人怎么评价?

  袁天鹏:好的规则当然要从教育抓起,这取决于管理者的远见,至于80后的孩子,我没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其实每个年龄层的人都一样,要提高自己,只有阅读和学习。今天社会还是有很多空间的,在微博上,你很容易就能找到另一个人,那么,建立一个圈子,追求你所应追求的,就能成功。总之,独立思考、自主行动、主张权利、承担责任,如果说问题的话,今天年轻人承担责任的意识比较差,完成领导交给你的任务,这与民主无关,而是基本的职业素质。可有些年轻人做事拖拉,在不该民主的地方空谈民主权利 ,这是错误的。陈辉/文
 
来源:
北京晨报 2012年4月28日 A10版

北京晨报 2012年4月28日 A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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