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勿忘苦难同胞
圣诞节到了,到处有PARTY,有时朋友家里,有时社团举办,有吃有玩,开开心心,是一年辛苦难得轻松的时刻。可是前几年参加的一次圣诞活动,虽然有吃有玩,一点不开心,至今难忘。
那年12月7日,我随华人社团前往悉尼维拉活拘留中心,和里面难民同庆圣诞。他们都是失去合法签证被移民部查获的,如签证到期逾期不归,或非法打工或超时打工被取消签证,又或者申请难民被拒将强行遣返,也有在打官司等待判决,总之是出国后生活大大不幸的人们。
我们从
Ashfield 出发一小时车程到维拉活,填写会客单,出示身份证。手机相机、铅笔钢笔、钥匙戒指都不能带进去。我要带一张伴唱光盘,经过好几道请示才获准,比登飞机还严!然后每个人手腕套上一个黄色的、带荧光的、写着编号的塑料圈,自己无法取下来,两小时后走出拘留营时要凭此确认是同一个人,防止冒名顶替出逃。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闷起来,里面真的是另一个世界。最初我想带把二胡来,那一定会被当成机关枪,看琴筒里是否藏有弹药,琴杆龙头会不会射出子弹。
走进铁门是一段曲曲折折狭窄的单行通道,两边是两米高粗钢管做成的栏杆,防止寻隙骚乱。然后我们来到一坪草地,已经有个基督教乐队在演出,是拘留中心花钱请来的,说的唱的都不是中文,座下三十几个人都是别的族裔。我们领队范先生说,里面的中国难民足有三四百,因为多数是大陆背景,所以香港台湾背景的华人社团不会来,只有大陆背景的社团一年来两次,协助难民和政府沟通。这是一个被外面遗忘的角落。
这时拘留中心官员通过广播告诉营房里羁押的中国难民,请他们出来领取圣诞礼品,欣赏文娱节目。草坪旁边两扇牢房般的小门缓缓打开,陆续出来几十个同胞。个个神情萎靡、步履蹒跚,看上去更象医院里的重病人。里面还有两百多同胞,因为心情极度沮丧而不愿出来。
我们带了400个不同品种的中式小蛋糕。为了让更多人领到礼品,我们一面分发一面不停吆喝‘ONE
OF EACH PLEASE’。分发蛋糕时近距离接触,我明显感到这里面的他们和外面的我们有很大的心态不同。许多人领取时都低着头或者侧着头,避免和我们目光直接接触,有很深的自惭形秽感。不少人领取时不断点头哈腰,唯唯诺诺,把我们当成行政长官。有的人明明看到前面有人已经领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领吗”?“是给我的吗”?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充满“杯弓蛇影”之感。但是我也看到有个人,大大咧咧一次就领四份,说是代替他朋友领的。可是我看到他还没走到演出座位,四个小蛋糕已经全被他吞了。我想这位仁兄之所以进来,也许正是他大大咧咧的毛病,导致他逾越了移民部底线。
教会演出结束,范先生上前介绍我是中国歌手,为大家唱段京戏。我本来还在犹豫从未拜过师学过艺,不入流的破嗓子怎上得台面?但目睹难民同胞困境,真的需要温情,哪怕一丁点也好。于是唱了两段。一段“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一段童安格的歌“把根留住”,事先另编歌词如下:
为了理想你曾赴汤蹈火,却在青春中消磨;
为了生活你曾到处奔波,却在岁月中蹉跎;
为了寻梦你曾出国拼博,却在迷蒙中失落;
为了子孙你曾付出许多,却在鸿沟中困惑;
一年啊又一年,人生应当怎样过,有谁能告诉我?
人生就是不断求索,不要问是对还是错。只要你努力去做!
唱完后掌声稀稀落落,既是对我五音不全的歌喉正确评分,也是他们自己无奈心情真实写照。我想里面的人一定很久没有听到中国的老歌旧戏了,于是加了一句谢幕词:我很希望早日在这高墙铁丝网外,见到你们,再为大家唱支歌。这回引来一片响亮掌声。我的眼神朝观众席上一瞥,突然发现座位中有位多年失去音讯的朋友!?哦,原来他在这里。我想再确认一下。等我谢幕完毕,举步走过去时,那座位却突然之间黄鹤杳杳,空无一人了。我顿时大悟:我们之间如今相隔的,岂是这十几步路,而是两个世界两重天啊。朋友,真希望在街头遇见你!良宵1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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