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戏迷(九)童家班的童芷苓和童祥苓
上海京剧院曾收罗“十大花旦”,即童芷苓、言慧珠、李玉茹、王熙春等人,田汉称之为上海京剧院“十美图”。
十美之首童芷苓,祖籍江西南昌,1922年8月21日出生于天津。她的父亲酷爱京剧,受家庭熏陶,她与弟弟童祥苓、二哥童寿苓、妹妹童葆苓一道,成为京剧界著名的“童家班”。
童芷苓11岁即能演出《女起解》,1940年自组“苓社”。1955年加入上海京剧院,排演过《二度梅》、《赵一曼》、《尤三姐》、《武则天》、《送肥记》、《海港》等风格各异的剧目。同时她还经常涉猎电影,《尤三姐》、《宋士杰》、《傲蕾·一兰》等影片中都有她的身影。 文化大革命期间受迫害,文革后任教于上海市戏曲学校。1987年前往美国定居。1995年在美逝世。
上世纪五十年代,童芷苓作为“班主”,工资是每月一千元人民币。相当于现在“国企高管”阶层。因为那时鸡蛋每个才二到五分钱,猪肉每斤一角到两角多钱。甚至到了1969年,安庆活的鳜鱼还是每斤两角钱。
童芷苓天资聪颖,对艺术有独到的悟性。她师从梅兰芳、荀慧生、兼学程砚秋、尚小云,再经过通天教主王瑶卿的点拨,在艺术上打下了深厚基础。
1940 童芷苓第一次来上海,1946年再次来沪,在天蟾舞台演出。四天打炮戏是《凤还巢》(梅)、《锁麟囊》(程)、《红娘》(荀)和《汉明妃》(尚),四大名旦的代表作她一个人全唱了。人们说她具有梅神、荀韵、程腔、尚骨。在京剧舞台上,她不单师承荀派,而且学梅派也有非凡造诣。难能可贵的是她把荀、梅两派的艺术精华融合一处,体现到自己的演出实践中,因此被同行称作荀派梅唱。
提到童芷苓,老上海人都会赞不绝口。扮相好、聪明、洒脱、又会演戏。
众所周知,“样板戏”《海港》中“方海珍”的饰演者,是著名的京剧演员李丽芳。很少有人知道,第一个扮演“方海珍”的演员是童芷苓。当时《海港》还叫作《海港的早晨》,“方海珍”还叫作“金素英”。
童芷苓的弟弟童祥苓,则是《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饰演者,闻名遐迩。姐弟俩都为“样板戏”立过汗马功劳,然而在“文化大革命”中,姐弟俩却被同台批斗。
童祥苓,1935年出生。 8岁学戏, 多演余(叔岩)派戏。后又拜马连良、周信芳为师,余、马、麒各派剧目均能演出。 1964年,现代戏《智取威虎山》剧组到上海选演员,童祥苓经过考试和面试,最终被选中。凭借自己的天资、功底和勤奋,他出演的杨子荣得到了各方肯定。
1966年,童祥苓的姐姐童芷苓遭到抄家和批斗。童祥苓其时正在北京演出,并受到毛主席的接见。他写了封信给姐姐,让姐姐好好交代问题,并且说相信姐姐是个好人。不料,这几句话成了他为姐姐“翻案”的证据。当时,童祥苓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甚至当面与张春桥争辩:“我说张书记呀,您说话好像没什么水平。你们说童芷苓是文化特务,可你们现在还在对她进行审查,并没有给她定案。没有定案,我给我姐姐翻什么案呢”?
童祥苓从此有了一个“为文化特务童芷苓翻案”的罪名。在上海的批斗会上,冤愤交加的童祥苓深感屈辱、委屈、愤怒、绝望。天性乐观的童祥苓想到跳黄浦江,幸亏妻子当时拉住了他。
1968年, 要把《智取威虎山》拍成电影,杨子荣一角,除了童祥苓别无二选。童祥苓重新获得出演杨子荣的机会。在北京录电影的两年,“杨子荣”早上起来吃完早点,要洗干净两百人的碗筷。上班回来吃完中饭,别人都在休息,男一号童祥苓要将两百人的碗筷洗完。晚饭吃完后,两百人的碗筷还要洗,洗完了有时还要开会。
为了追求真实性,童祥苓要奉命穿上解放军战士厚重的皮大衣,而不是轻薄的演出服。每次排练,连赶四场(第3,4,5,6),载歌载舞,虎皮裙里早已积满了汗水。在威虎厅唱完那个长音拖腔“秋”字,完成仰天大笑“哈,哈,。。”,童祥苓差不多要虚脱。回到住处,脱下皮大衣,擦干汗水,来不及卸装,又要开始洗碗。洗碗和拍戏成了童祥苓一辈子无法忘却的记忆。
童祥苓,这位童家班的小弟, 拍完《智取威虎山》电影后,就被迫离开剧组“靠边站”。文革后反而因出演“样板戏”,再次受到冲击。只好到妻子的娘家鞍山戏校教书,后来在上海帮儿子开面馆。直到红色经典再次流行时,才演出了若干次。
文革中大权在握的江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文艺圈中“蓝苹小姐”知情人。为此,江青找到叶群,叶群又向江腾蛟进行了布置,让军人化装成“红卫兵”,于1966年10月9日凌晨,在上海兵分五路,对赵丹、郑君里、顾而已、陈鲤庭、童芷苓等五家进行毁灭性抄家。
抄到的所有材料,一律专程送到北京,交给叶群。这些人查抄得十分细致,尤其是涉及到三十年代“蓝苹小姐”的照片或有关的文字材料,全部收回,片纸不留。收集到的材料,先是放在空军某处。可是江青还是不放心,又让空军把材料送到了林彪办公室里,由那里的赵秘书当着叶群、谢富治和江青本人的面,在后院的火炉里全部烧毁。
有可能了解三十年代蓝苹在上海滩底细的人,都要一网打尽。江青编织的这个网里全部是当年的旧友和同事。为什么童芷苓会牵涉其中?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青要找的东西主要有三件。一是当年在六和塔下举行婚礼的照片,二是两本落入前夫唐纳手中的日记,再有就是1958年她写给郑君里的一封信。江青认定唐纳出国后,这些物品准是留给了几位好友中的某一个。郑君里不仅最为可疑, 还有手迹在他手里。赵丹等人与六和塔婚礼有关联。
童芷苓虽说三十年代在上海红极一时,与话剧、电影界人士有过接触,还曾在《夜店》等多部电影中饰演主要角色,但与蓝苹往来不多。六和塔下更无她的身影,与唐纳的关系更没有密切到可以私藏日记的程度 。也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童芷苓曾给戴笠唱过堂会,受到牵连。今天推想起来,如果康生检举江青是“叛徒”属实,那么江青更害怕童芷苓。
童芷苓在上海工作了几十年,为上海的京剧事业做出了贡献。在“文化大革命”中最早被打入“牛棚”,最晚“解放”,期间受尽了残酷迫害。但她生前所在单位,未能为其善后。
“文革”过后,传统京剧开禁。童芷苓主演的舞台艺术影片《尤三姐》,在海内外公映 。尤三姐的故事,出自《红楼梦》。童芷苓扮演的“尤三姐”,柔情似水,性情刚烈。在贾府受尽屈辱, 初见到在《宝剑记》里客串林冲的“柳湘莲”,一见倾心。看戏归家,仍念念不忘,细细品味,深深思慕,以致情不自禁地高歌起舞。
1952年30岁的童芷苓和长她9岁的轮船公司副经理陈力先生结为夫妇。54年生子陈吉、次年产女,取名陈工,也就是日后的童小苓。童芷苓自知病情恶化回天乏术的时候,急速催促《童芷苓》一书出版。在病床,听女儿童小苓为她读这本书。
童芷苓是个永不轻言放弃的勇士,她的坚强、毅力实非常人所及。童小苓是为童派传人,曾专程从美国回来担纲主演《尤三姐》。1983年春,天津李静正式拜在童芷苓门下学习荀派表演。
上海的杨扬是童芷苓的再传弟子,京剧名家孙正阳,与杨扬同台演出过《金玉奴》。孙正阳曾与童芷苓长期合作,一起演过《铁弓缘》、《活捉三郎》、《十八扯》等戏。
1987年童芷苓访美期间,纽约亚洲协会向她颁发了“杰出艺人奖”。表彰童芷苓从事京剧艺术50周年的辉煌成就,以及她访美期间为推广中国京剧、促进中美文化交流做出的贡献。
同年5月, 童芷苓随女儿移居美国,在国外组建了“童派国剧研究社”。期间,童芷苓只回国一次看望弟弟童祥苓,送了一大包西洋参,嘱咐弟弟保重身体,此后再也没有回国 。1995年7月6日病逝于美国,终年73岁。
童芷苓在美国临终前,还向小妹童葆苓问起她最疼爱的小弟弟童祥苓的近况。当童葆苓告知她,童祥苓在帮儿子开个“小面店”,童芷苓长叹一声可惜。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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