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茵．蘭德（１９０５﹣１９８２）是俄裔美國的女哲學家和文學家。有人說，艾茵．蘭德是影响美国人思想和文化最多最广泛的人之一。

我還沒看過蘭德的兩篇著名小說《源泉》和《阿特拉斯聳聳肩》，卻苦讀了她的《自私的美德》和《资本主义：未知的理想》兩本倫理學小冊子。今後我們將慢慢聊聊艾茵．蘭德的哲學思想。

一、

艾茵．蘭德稱她自己的哲學為“客觀主義”（Objectivism)。听上去有些“唯物論”的味道，其實不是，起碼不全是。艾茵．蘭德認為“存在主義”這個詞符合她的哲學的本義。蘭德的客觀主義強調的是人纇知识以及价值的客觀性。

對於倫理學，艾茵．蘭德說：“倫理道德不是什麼神奇的想像，也不是什麼社會習俗，更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主觀的樂趣，倫理道德是人纇生存的客觀必然；而這個客觀必然，不是來自超自然的主，也不是來自你周圍的鄰居，更不是來自你的奇思怪想，它來自現實，來自生命的本質。”艾茵．蘭德否定宗教以及其它“怪力亂神”在倫理道德上的意義（与儒學一致），同時也否定了形而上學的“天理”和“良知”在倫理道德上的意義（与宋儒明儒相違）。艾茵．蘭德用她的客觀主義哲學判定：倫理道德僅僅是人纇生存的客觀必然。艾茵．蘭德的大學哲學課是在前蘇聯上的，她的思想顯然受過“唯物論”的影嚮。

我認為，蘭德以上的觀點与普利高津的“耗散結構”理論相近似。用“耗散結構”理論重述蘭德的倫理道德觀：倫理道德是人纇在維持生命和社會﹣這個“遠離平衡點的自組織現象”的必然。“耗散結構”理論認為，“自組織現象”是個動態過程，因此，倫理道德必然是時域性的。

二、

艾茵．蘭德說：“客觀主義的道德倫理非常自毫地提倡和鼓勵“理性利己”，這個理性利己的價值觀不是出自某種願望，不是出自某種感覺，不是出自某種奇想，更不是出自那些永遠走不出原始態的人面獸心之纇的野蠻需求，理性利己是人纇生存客觀必需的价值體系。”

艾茵．蘭德的道德倫理在理性利己上与斯賓諾莎的一致，她曾多次提過斯賓諾莎。蘭德強調的是這種價值體系源自客觀必須，而斯賓諾莎則從人的認識論和心理學出發，推演理性利己。蘭德在理性利己的道德倫理價值觀上走得很遠，她震動了以基督教文化為主體的美國社會。今天，客觀主義的道德倫理學說仍活躍在美國的思想界。

西方思想界對蘭德的態度有些極端，有些人說艾茵．蘭德是本世紀最偉大的思想家，可有些權威書籍只字不提她。比如，我手頭上的這本牛津出的哲學百科全書就根本沒有蘭德的條目。據說斯坦福的哲學百科全書列出了蘭德的條目，我還沒去查考。蘭德在世時常用“運動”一詞說她的思想，這可能是有些哲學家們不太喜歡蘭德的原因。

三、

蘭德認為，對於任何能動的有机體來說，最基本的選擇就是：存在和不存在。換句話說，就是生存与死亡。在蘭德看來，存在和不存在是人纇一切價值觀的出發點。任何價值必須是生命的一部分，離開了生命的價值觀毫無價值。“只有‘生命’才能使‘價值’有價值。”價值的取捨在於生命，保護生命則善，危害生命則惡。客觀主義的價值觀為：“利己”的第一責任就是維護自己的生命，任何人都沒有走自毀的道路自由（比如，人沒有吸毒而自毀的自由）。

蘭德還認為，人纇的生存發展全靠人纇自己，每個人都應該“利己”地負起個人的責任。王安石、尼采都持這種觀點：發揮最大的能力，照看好自己；有餘力則幫助弱者。

四、

艾茵．蘭德有句名言：“任何社會都有自己的倫理價值體系。”這話有道理。從歷史上看，凡未建立起正常價值體系的社會無法持久。中國歷史上的短命朝代似乎都有價值體系崩潰的問題，如強大的秦朝、元朝、以及民國等。同為非漢族統制的清朝采用了完全不同於元朝的方針，建朝伊始便大力推行傳統的儒文化道德倫理，使清政權獲得比元政權更長的統制年代。

艾茵．蘭德崇尚資本主義，認為資本主義社會是迄今為止人纇所擁有過的最佳的社會型態。而她所說的“理性利己主義”正是資本主義社會的道德倫理和價值體系（資產階級法權觀念）。這是資本主義社會經過兩、三百年的發育和成長建立起的道德倫理和價值體系。資本主義社會的道德倫理和價值體系反過來對其基礎社會起到了保護与促進作用。

馬克思和列寧都肯定地預言資本主義要完蛋了（見列寧的著作），但預言都失敗了。馬克思和列寧沒有看到資本主義社會的道德倫理和價值體系的作用。

五、

客觀主義的道德倫理最推崇的三大善德：理性、建設性、以及自豪感（Rationality, Productiveness, Pride）。艾茵．蘭德認為：建設性是道德倫理的目的；理性是道德倫理的源本；而自豪感是道德倫理的碩果。能通過自己的雙手﹣即不損害自己也傷及他人﹣而獲得自己幸福，是人生最高的道德倫理成就。

客觀主義的价值觀在美國有較廣範的認同，無論出身貧富、平民或顯要，人人都崇尚用自己的本事掙得自己的驕傲。沒听有人說：“我爸是李剛”或者“我爸是李雙江”的。中國需要再啟蒙。

六、

艾茵．蘭德反復地強調理性的源本性，她說：“理性是人的最基本善德，是人的其它善德的源本。”既然理性如此重要，這里不僅要問：什麼是理性，如何檢驗理性？“興天理滅人慾”是不是理性？“無產階級專政”是不是理性？希特勒的“滅猶”是不是理性？法Ｘ功的“修練成仙”是不是理性？

偉人鄧小平推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艾茵．蘭德更徹底：對於人這個生命體來說，人的生与死是檢驗理性的基本標準。任何能讓人生存發展的行為或認識是理性的，任何只會給人帶來死亡行為或認識的都是非理性的。

殺人的理教，理性？斯大林、希特勒、布爾博特、日本鬼子的大屠殺，理性？法Ｘ功的“自焚”，理性？

七、

艾茵．蘭德非常看重由創造自己財富而產生的自豪感（Pride），她說：“人在創造自己財富的同時創造了自己的靈魂”，而這個自造的靈魂充滿著“道德雄圖”。蘭德說的是自己創造，不是偷、不是騙、不是搶、不是貪。

我欣賞蘭德這個觀點，人只有在創造財富（這個財富包括物質的和非物質的）過程中才能創造自己的靈魂；而偷、騙、搶、貪則是出賣靈魂的交易。胡長清貪了不少財，卻賣光了自己的靈魂。臨刑前的一段時間，他見人就跪，乞求“放一馬”，已全無一點點的自豪感。沒有靈魂的副省長如同一只斷了脊梁骨的土狗（hyena），可怜，可嘆，白白可惜了一手的好字。

客觀主義者認為自豪感是人不可或缺的善德之一。中華痞子文化則仇視自豪感。中華痞子文化缺失人的自我尊重，更受不了他人的自尊。當年落魄的韓信就因為背了一只劍受到痞子們的“胯下之辱”。中華痞子文化核心問題在於對於自己創造財富行為的蔑視。由於不能自己創造財富，沒皮沒臉、沒有自豪、沒有自尊、沒有靈魂成了求存活必要的手段。若有一天，絕大多數的國人均以自己創造財富為榮，糾纏中華民族兩千年的中華痞子文化方可休也！

八、

艾茵．蘭德把她的客觀主義哲學分為五個組成部分：形而上學（世界觀）、認識論、倫理學、政治學、以及美學。無論是從她的倫理學或是政治學角度出發，蘭德都是最積極的資本主義擁護者。蘭德有句名言：“在迄今為止的人纇史上，僅有資本主義是基於客觀主義的價值觀。”資本主義的經濟體制与客觀主義的倫理道德密不可分。

同為資本主義的擁護者，蘭德的思想与麥克斯．韋伯的觀點從出發點上有明確的差別：韋伯從新教教義和上帝的角度觀察資本主義；而蘭德則是從她最著名的觀點﹣“以人的名義追獲人的生存（man's survival qua man）”出發，斷定資本主義是惟一符合人纇理性自然本質的體制、是惟一以“公正”為指導原則的體制、是惟一能保護“以人的名義追獲人的生存”道德原則的體制。

《論語》中說：“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我認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是典型的中華小人文化思想，孔老夫子這里是在向他所痛恨的中華小人文化妥協。“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的中華小人文化思想与蘭德的資本主義思想截然相反。蘭德“患”的是“貧”和“寡”，因為“貧”、“寡”直接威脅著人的生存；蘭德所不患的是差異和進步。在蘭德看來，差異是社會進步的根本動力，差異是社會公正基本體現。而中華小人文化所期盼是：“要窮，一起窮”，“要寡，一起寡”，“要死，一個也別留”。中華小人文化的狹隘心理与共產主義不謀而合。

现今的中国在資本主義陽光大道上闊步前進，但在前進的道路上不僅有馬克思主義遺毒所設置的障礙，中華痞子文化、中華小人文化、中華江湖文化、以及中華邪教文化亦在處處擋橫。艾茵．蘭德關於資本主義的認識對我們肯定有啟蒙的意義。４Ｄ主義与蘭德的思想並不完全一致，今後我們將深入討論。

九、

在前面八個小貼子里，我挂一漏百地介紹了艾茵．蘭德的思想。艾茵．蘭德在美國有相當高的知名度，据說，她的書是除了《聖經》以外賣得最好的書籍，尤其是她的兩本舉世聞名小說《源泉》和《阿特拉斯聳聳肩》。當然，艾茵．蘭德思想的爭議性也很大，有共和黨（特別是茶党）傾向的美國人支持擁護她的思想，而有民主党傾向的美國人則以不贊成或反對的為多。我認為若想深入了解美國和美國人民，必須閱讀艾茵．蘭德的書籍。

艾茵．蘭德的思想對國人也極具啟蒙意義。如果我們說共產主義是共產型的“烏托邦”，那麼艾茵．蘭德則描繪出了資本主義私產型“烏托邦”。馬克思有《共產党宣言》，蘭德有“私產者宣言”；列寧的口頭語：“以革命的名義”，蘭德的口頭語：“以人的名義”。

艾茵．蘭德思想對於中華文明中的４大下行文化也有鮮明的針對性：蘭德認為自尊和自豪感是人必備的三大善德之一，而中華痞子文化則是沒皮沒臉沒自尊；蘭德認為“差異”是進步、是公正，中華小文化則是“寧可大家都要飯，也混不得‘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蘭德推崇珍重生命的個人奮鬥，中華江湖文化則宣揚“為了兄弟兩肋插刀”；蘭德反復說明倫理道德的目地在於“人自身的生存与發展”且“世上不存在高於人纇的生命體”，而中華邪教文化胡說八道說修封建的倫理道德可以“變神仙”。

艾茵．蘭德思想有其偉大的啟蒙意義，但肯定有她的不足。今後我們還會將其与４Ｄ主義在各有關方面進行深入詳盡的比較鑒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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