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诽罪——汉武帝时代首创的“心理罪” www.6park.com
腹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心理罪”  www.6park.com
　　 －－汉武帝时的两桩冤案  www.6park.com
　　现代汉语语汇中，有“犯罪心理”一词，但没有语序颠倒过来的“心理犯罪”，也没有人在意有没有这种罪名。可是，在古代，不仅有人在意，还真将此罪名列入法典，而且，制造了不少冤案，并流毒后世，贻害千载。  www.6park.com
　　一个人，他既没有犯罪的行为，也没有犯罪的言辞，甚至看不出他有什么犯罪的动机，能给他定罪吗？现代人的回答是，不行，绝对不行！按无罪推定的原则，可以认定，他不是罪犯，连嫌疑人都不是。可是，我们的古人在执法时，却可以仅凭对方的表情来推定他有犯罪的心理，从而认定他有罪，有心理的犯罪！  www.6park.com
　　不是吗？你不满，你有意见，你嘴上不说，可你却摆出敢怒不敢言、口服心不服、侧目而视的样子，你这样做，就是在肚子里诽谤，就是对抗皇上，就是大逆不道，于是，就有了给你定罪的证据，唯一的证据，罪名就是“腹诽”——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罪名，看起来似乎荒唐，可做起来却是堂而皇之，实施结果当然是极为恐怖可怕的，汉武帝时代就有这样两桩“腹诽”案。  www.6park.com
　　汉武帝刘彻，雄才大略，文治武功，颇多建树。然而，他自己得以图谋利令智昏，好大喜功，征伐不已，聚敛不已，费用浩繁，国力不堪重负。于是，他又实施盐铁专卖、算缗天下、卖官鬻爵等政策，加重了天下的负担，这更招致了朝野的不满，激化了国内的矛盾，使得民怨沸腾。主爵大夫汲黯曾一语中的，这是因为“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  www.6park.com
　　为缓解国内矛盾，加强对局势的掌控，汉武帝在官员的任用上，一方面重用公孙弘等儒者，这些人“怀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无强谏之勇气；一方面擢拔张汤等刀笔吏，这些人则“深文巧诋，陷人于罪，使不得反其真，以胜为功”。这样，就形成了一种以皇帝为核心的三位一体政治结构，从而有效地控制了官场，有效地镇压各种政治异见和反抗。有皇帝撑腰，两类官吏都可各显身手，巧立名目，制造冤假错案，为大汉律令增添了新的罪名和判例，他们共同的制度创新就是“腹诽”。  www.6park.com
　　始作俑者是丞相武安侯田蚡，惩治的对象是魏其侯窦婴和将军灌夫。  www.6park.com
　　本来，田蚡与窦婴颇为相得。两人都是外戚，窦婴是太皇太后窦太后的从子，田蚡是太后王娡的同母弟，有共同的利益。加上他们有父子间的年龄差距，初出茅庐的田蚡，极有权谋和韬晦，也曾父事窦婴，毕恭毕敬。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丞相卫绾被罢免，田蚡主动推荐窦婴继任。而两人都笃信儒学，他们一起向汉武帝推荐赵绾做御史大夫，设置明堂，延揽儒士，为董仲舒提倡、刘彻大力推行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事业推波助澜；为此，他们遭受了雅好黄老，不悦儒术的窦太后的打击，双双被免职。  www.6park.com
　　然而，此后的两人之势此消彼长，境况大相径庭，进而分道扬镳，直至势不两立。随着窦太后的年老体衰，窦婴也失去了靠山，只好隐居在家，门前冷落车马稀，唯有灌夫还一如既往地恭敬结交他，给了他心里不少慰藉；田蚡之姊王太后是武帝生母，她对田蚡宠爱有加，她和武帝对田蚡也是有求必应，田蚡借此卖了不少人情，窦婴的门客都投奔田蚡了。窦太后故去后，田蚡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丞相，于是乎，小人得志，不仅眼里再也没有了如父如师的窦婴了，而且不断冷落打击甚至侵犯后者，这令灌夫非常不满，屡次与田蚡争辩，并于稠人广众中，讽刺挖苦戏弄他。这样做，也很让田蚡下不来台，他怀恨在心，极力寻找机会来报复灌夫，于是，两人的争斗日趋激烈，差点进入了司法程序：田蚡告灌夫横行乡里，百姓苦之；灌夫诉对方勾结淮南王，有谋反之心。如果动了真格，这些足够两人喝一壶的了，双方宾客一看不行，赶忙从中说和，这样，彼此暂时和解了。  www.6park.com
　　但是，阴险狡诈的田蚡咽不下这口气，他是睚眦必报的；灌夫也瞧不起，更不服对方，矛盾终于总爆发。田蚡借灌夫羞辱临汝侯和程不识一事大做文章，以“骂坐不敬”的罪名劾奏灌夫，并打算灭其满门。耿直、重义气的窦婴，竭力营救灌夫。当着刘彻的面，他不惜揭穿田蚡的阴谋，不怕得罪王太后，不给皇帝台下。因为他毕竟是老外戚，也确有一些如汲黯、韩安国的大臣的同情，汉武帝拿他也没有办法。此时，田蚡猛然意识到，夜长梦多，总拖着不是办法，冥思苦想后，祭出了最后也是最狠的一招——告对手“大不敬”之罪，因为不恭敬大臣，就是不恭敬皇帝——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可是，没有证据呀，怎么办？田蚡横下一条心，有证据要告；没有证据，创造证据，也要告！  www.6park.com
　　田蚡终于对汉武帝说出了这些下述最能置政敌于死地的话：  www.6park.com
　　“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议论，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儿俯画地，睥睨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立功。臣乃不知魏其等所为！”  www.6park.com
　　他的话有三层意思，层层逼近，用心狠毒：  www.6park.com
　　一是现在有幸天下安定欢乐，我做个太平丞相，做错的最多是喜欢歌舞升平、声色犬马，养些戏子能工巧匠，顶多算经济问题，他们怎么攻击我也没有用。  www.6park.com
　　二是魏其、灌夫的问题属敌我矛盾，因为他们天天跟那些朝廷最忌惮的游侠武士在一起议论国事，虽然嘴上不说皇帝什么坏话，却心里头一定是在诽谤皇上。他们不是仰天就是看地，盼望天降早日灾祸，盼望皇帝太后两宫有难，自己可以乱中立功。此乃大逆不道！  www.6park.com
　　三是他们两个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有如此歹毒之心，我怎么就没有认清他们的本质呢！  www.6park.com
　　田蚡的话极富煽动力，说到了汉武帝心中最忌讳之处，刘彻终于下定决心，族灭灌夫，弃市灌婴。这个过程，横跨建元三年、四年（公元前132年、13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