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想看到我这样吗？”肖战往椅子里面沉了沉，眼神落向低处，故意做出颓丧的表情。
 
“不是。”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仍然认真地说。


肖战报以一个笑容。




肖战受访时的笑容，摄影@宫德辉



六月中旬，娱理工作室开车从北京人民日报社西门上三环，奔着八达岭方向，沿京藏高速行驶，再朝着张家口市走，历经四个小时，到达了位于河北省西北部的蔚县。


肖战担任了蔚县的扶贫产品体验官，这是他复工之后的第一场公开行程。



截图自微博



娱理工作室跟随他一天，在午餐时间坐下来与肖战聊了40分钟。关于那场因粉丝引起的风波的处理与反思，肖战已经在数家媒体的采访中反复表达，不管他和舆论有没有从此Move On，有限的时空里，我们似乎只能也更应该关心当下的肖战。


复工之后，肖战的工作节奏是怎样的？他以怎样的姿态投入了公益？当我们试图拆解肖战作为流量代表的符号性时，他本人如何阐释自己与工作团队、“完美偶像”与“人味儿”的关系？


成为关注焦点后，肖战的第二个夏天，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顺利吗？

蔚县的中心城区立着一座很像埃菲尔铁塔的建筑，它的东南角是当地最热闹的人民广场。几个月前，蔚县才刚摘下“贫困县”的帽子，但这并不影响市民在人民广场上歌唱。



肖战就住在人民广场旁边的经济酒店里，八层的一个标间。


活动前一晚，肖战与工作人员驱车从北京提前赶到了蔚县，没有私生跟车，也没有长枪短炮的粉丝，主办方甚至并不需要为他配备专门的安保人员。


入住之后，肖战和县长碰了碰头，进一步了解了蔚县需要他做些什么。


次日早上七点，在简单的早餐间隙，肖战再次确认了下他的发言稿。在一天的工作开始前把所有事项在脑海中过一遍，这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工作习惯。九点，肖战准时走进会议室，他戴着医用一次性口罩，上身穿着一件印有“益”字的文化衫，那是他早前在参加支持湖北的公益直播活动时的公益衫，“益”字是他特别设计的。


也是那一场直播活动，让蔚县找到了肖战团队，促成了这次公益行。



肖战在蔚县公益行的座谈会上，摄影@宫德辉


肖战把公益视为细水长流的事情。


疫情刚刚见于公众舆论时，肖战找到经纪人商量做点什么，帮助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那时候四处寻找物资的经验，让他切身体会到，如果要真正帮到人，一定要了解对方当下的需要。


“激动，小紧张。”肖战如此形容自己正式复工的表现。


蔚县一日，他一共去了三处，全程如学生般好奇又略拘谨，不太像一同探访体验的大V自媒体们能自如地向蔚县当地负责人提出建议和看法，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聆听的角色。


第一个行程是蔚县一家小米生产工厂。临出发前，天气突变，雨下得很大。肖战的车第一个到了工厂，在当地负责人的引领下，他进到车间，细细观察那些重力分离的仪器，仔细分辨着不同工艺、包装的小米，了解它们通常会从哪些销售渠道卖出。



肖战查看蔚县小米，摄影@宫德辉


品尝熬好的小米粥时，工作人员给他递上了新款包装的小米，一同参观的媒体同仁向县长介绍，肖战是设计专业毕业，可以请他出出主意，让产品包装做得更好。


在亚麻籽油工厂，工作人员在门口分发了工作帽，肖战立马接过来戴好。他趴在玻璃窗上围观了工人们手工分装，了解到如果没有订单，这一整条加工线平时都是闲置的状态时，他有些感触，随行的工作人员说，希望我们这一趟真的能帮助到当地的企业。



肖战在参观生产线，摄影@宫德辉


活动主办方把最后一站安排在蔚县博物馆。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蔚县的馆藏如此丰富。主办方特意请肖战体验了一把蔚县剪纸的晕染和雕刻。在默默跟随大家参观后，肖战第一次被媒体包围起来。尽管他以前学过工笔画和木雕，但接过老师的刻刀上手操作了一会儿后，肖战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个真的太难了。”



肖战在蔚县博物馆尝试雕刻，摄影@宫德辉


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肖战只有午间一个小时的用餐时间，除去路途和接受我们的专访，肖战并没有吃饭的时间。


肖战说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就是来了解他们具体需要什么，而不是说我只是简单的出现就可以了”，他一再强调，希望能够真正地帮助蔚县，把他们香甜的小米与充满文化底蕴的剪纸艺术推广出去。


公益行过去几天后，娱理工作室注意到肖战发布了一条新的短视频，在那则教大家做夏日特饮的视频里，他特意选用了几样此前粉丝助农的产品。



截图自@肖战工作室

酒店二楼的会议室里，肖战摘下口罩，轮到他发言了。三分多钟的发言里，他提及自己还是个新人，希望能向公益领域和扶贫领域的前辈们学习。坐在旁边的自媒体人顺手给肖战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微博，很快引起关注。


互联网的热闹似乎并没有带到现实里来。


直到离开酒店，一名服务员经由他人提醒，走过她面前的是肖战，方才惊喜地捂住了嘴。


也只有在活动最后，肖战摘下口罩与蔚县的工作人员们合影留念那一刻，全程淡定的媒体群里终于传来一两声倒吸气的感叹声，两名女记者互相抓住对方的胳膊，忍不住感叹：“好帅啊！”



肖战蔚县公益活动时的合影，摄影@宫德辉


但网络喧嚣又切切实实深刻地影响着现实世界。


自春节以来，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肖战一直没有正式场合的公开行程，几个月内，他数得出的工作是单曲和为出演的影视剧配音，而接下来的工作，“最理想的就是拍戏”。


公益行成为第一场正式的公开活动，肖战并不会在意一些错误的解读：“如果你一门心思地想，我今天如何如何，这样就没法做事情了，我觉得我们做好我们自己。”


曾陪着肖战走过去年夏天的人，都记得他被更多人认识之后的高强度生活，在连轴转的一天尾声，肖战曾在机场打瞌睡被粉丝拍到。他形容那段日子是“缺觉的行程”，但并不会把那段时光定义为100%饱和度，“应该是85%”。


而今年此时，肖战觉得自己的工作量饱和度是65%。


肖战会怀念以前工作强度大的时候，“现在回想当时会觉得很累，但我喜欢那种忙碌的状态，会让人激发出最好的状态。”



肖战主演剧集《余生，请多指教》片场花絮照


工作量的减少，会让肖战慌吗？


“慌倒不至于，可以把这些空闲的时间利用起来。”肖战说，他已经没有了夜跑的习惯，但他购入了一台椭圆仪，可以在家健身，平时就看剧本、看书和看电影。


肖战把很多之前遗留下来的电影都看了。他喜欢《误杀》，会把自己代入陈冲的角色，他观察到陈冲并没有用夸张的动作去给自己包装，一个凶戾的眼神就直达观众。肖战还看了郝蕾主演的《春潮》，被演员细腻的处理方式触动。


这个被按下暂停键的长假，它看起来是肖战人生的另一段蛰伏。



《误杀》中的陈冲

上一段蛰伏的尾声是《狼殿下》的拍摄时期，那是肖战的第一个男二角色。


他很想演好，压力像香格里拉的紫外线一样，让他在一场戏里怎么也哭不出来。这件事藏着的是一颗“想要”的心与尚未完善的自我调动之间的失衡，可一听到我们再度提到这件事，肖战的第一反应是自省。


“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出现这样的状况。”肖战始终还记得那种100多号人等他的尴尬，“我会内疚的，当时确实也给各位老师带去了麻烦。”


那个生涩的自己，还是让肖战感到可贵。那时候，他会和陈玉珊导演聊天，聊未来，聊定位，陈玉珊告诉他，人一定要认清自己当下在做什么，千万不要迷茫。


“这个话听起来很大，但是当下我能明白。当时我确实有一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跟我说，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也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但当时的肖战，完全不敢想自己会走到今天。



《狼殿下》剧照，肖战


现在看来，他觉得这句话适用于任何阶段，包括目前。可当下的他，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吗？


我们感受到肖战的变化，他确实比过去更怕给人带来麻烦。


采访里，肖战提起了前段时间开了线上演唱会的偶像，他特别感动，“我看到有人写道，二十年前陪着他补课、熬夜做习题的是她，二十年后在公司加班陪着的也是她，我觉得这才是公众人物该做的事情。”


但他没有说出偶像的名字，而是做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肖战在蔚县博物馆，摄影@宫德辉

在争议的声浪里，很多人认为，如今的年轻艺人不得不因为“完美偶像”的包装而失去了“人味儿”。



肖战的身上也似乎呈现了某种割裂，一方面，他的角色之所以能引起那么多人的共鸣，有他自己强大的感染力，这不是仅靠一张亲切的脸庞可以成就的，那里面或多或少有肖战对个人情感的调动。


另一方面，肖战对外界鲜少呈现出丰富的个人表达，用不少和他打过交道的媒体的观察来说，尽管他不是入行多年经验丰富的艺人，但他绝对具备了相当的明星素养。除了不能允许自己工作中有丝毫划水，他尽量妥帖周到地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好”、“好的”是他工作里的口头禅，很少能听到他说“不要”的负面字眼。


但肖战不认为“完美偶像”和“人味”是对立的词汇。


“怎么样叫完美？难道对大家礼貌相待就叫完美，我觉得现在的人对完美的标准真的有点不太高。哪怕是偶像很想营造一个很Nice的状态，也不是完美，他只是很有礼貌，仅此而已。”



图片自@肖战工作室


蔚县最后一个行程结束后，全程专业淡定的博物馆讲解员忍不住向身边的肖战提出了合影的要求，她说同事的微信名叫“爱肖战”，是被同事的女儿改的。“他们之前没有告诉我今天过来的是谁。”讲解员补充了一句。


在后来的大合照环节，肖战特意请讲解员站到了他身边。


他一再表明，这与父母的教育有关，他们教育肖战做一个有礼貌的人，懂得换位思考，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当然也会有失落，也会有不开心，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不是一个机器，但是选择了做公众人物，你有那个责任，你呈现出来的东西，是要带给大家力量的，而不是说我传播负能量。如果任何明星都传播负能量，我干嘛喜欢你？”



肖战在蔚县博物馆，摄影@宫德辉



说起他的偶像，其实也曾在微博上怼人，肖战说：“我现在能在微博上怼人吗？我的团队第一个手撕我。”


不过，肖战认为，这并不意味着他如同部分人臆测的那样，是一个完全被团队运营的人。肖战甚至有些珍视自己身边这些能跟他说真话的人，只是团队沟通无法对外人言。肖战认为，公众人物有他该有的担当和责任，幕后的工作就应该在幕后，如果人们真的想看，几年之后，他拍摄一部工作纪录片给大家看也无妨。


“我认真对待我的工作不对吗？哪怕你再疲惫，死都得扛过去，反正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


“负面的情绪，自己消化，我觉得不能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带到大众面前。”


肖战的微博账号由自己把控，日常的生活，他想发就发，而不那么日常生活的东西，他还是会跟团队商议。




截图自肖战微博


在微博发出“我不需要应援”的呼吁，肖战说，那是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希望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关注我的人，喜欢我的人，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还是那句话，理智，爱惜好自己，不要伤害自己，永远都是这样。”


“我不可能去要求每一个人，我能做的是做好自己。我真的是有切身实地的在做，也在引导，我只能尽我100%的全力去做。这个不是一个口号，这个是真的，我希望大家可以听进去我说的话。”


但即便如此，肖战依然无法避免进入巨大的舆论争议里，这些争议肉眼可见。


我问他，“你会有某种程度的PTSD吗？”他先是反问我：“你觉得我有吗？”我不是很确定。


肖战接着说：“我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还是得自我调节，不是一个宝宝，不需要每个人来呵护。”



图片自@肖战工作室

去年夏天，《陈情令》之后，肖战一跃成为娱乐圈瞩目的焦点，很多节目、品牌首选的对象，但今年上半年以来，他有时也会成为被放弃的对象，肖战坦言：“我理解，这就是一个互相理解的事，不能给他人造成麻烦，而且我很早之前也说过，没有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但是被放弃的一瞬间会难过吗？”


肖战又比划出了那个不存在的宝宝，“宝宝过来”，然后做出了抚摸的动作，对我笑了笑：“自我调节。”


肖战有三部已经拍摄完毕的作品，《狼殿下》杀青两年多，《斗罗大陆》拍摄完成将近一年，《余生，请多指教》也完成拍摄七个月。


“很紧张。”肖战说，“每个演员在自己的作品上的时候，都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对吧？”


我问他“会担心别人因为你，而对作品的观感有所不同吗？”


“说没有是假的，但没办法，希望它好吧。”



肖战、吴宣仪主演剧集《斗罗大陆》海报


他说很多人都给他发过信息，前辈也好，朋友也好，但最后的核心都在自己身上，别人说再多都没有用。他觉得大不了回到最初的起点，回到去年夏天之前，而且，“从人的本质来说的话，我比那个时候更强大，不管是演戏方面的感知能力，还是抗压能力，所以我怕什么？”


未来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一个更坚强更强大的人。肖战，你好好活着呀。”


说完这话，肖战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补充了一句：“开玩笑。” 



肖战成名作《陈情令》片场花絮照 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