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电台(8)
明志·致远
一场虚惊
此后,裴兵团的吕出、徐学章、王冠洲电台不断把胡宗南军队的行踪报告给西安一一
8月25日,电告胡宗南军队24日集结,分兵两路犯宝鸡、天水。
11月18日,电告胡宗南第65军、第1军后撤宁强;绥署干部大部分后撤。
11月21日,电告胡宗南召开了军事会议,令各部队破坏交通线路。
11月29日,电告绥署已赴绵阳。
12月初,接连电告27军等各部队撤退情况。
12月25日,电告7兵团已被四面包围,酝酿起义。
12月26日,电告7兵团正式起义,当晚移德阳。
11月22日,胡宗南就带着刘庆曾、王微等一批心腹,坐飞机飞离了成都。在12月30日解放军举行人城仪式之前的真空状态,李福泳、薛浩然做的工作,就是天天跟踪绥署二处的特务,然后及时报告军管会。特务为了躲避跟踪,有时一夜更换几个住处。白天,特务们一会儿出现在有名的酒楼,一会儿又坐车去了郊外。只要有可能,李福泳、薛浩然不分白天晚上都会去跟踪。因为身上没钱,为解决吃饭问题,他们定点去一家清真食堂,那里提供免费的汤,他们可以用来就自己身上带的烧饼。总去混汤喝,难免要遭店家的白眼。他俩倒满不在乎,反正身上穿的是国民党军服,要丢也是丢国民党的脸。当然,要是跑得远了,连这口热汤都没地儿喝了。
为配合解放军解放汉中、成都,并开展和平解放西藏的工作,1949年10月,陕甘宁边区政府公安厅情报科成立了青海情报站,袁心湖被任命为站长,率领已改名为孙健的高孟吉以及赵继义等人离开西安,前往西宁开展工作;同时成立的还有南线工作站,派严夫担任站长,负责尚未解放的汉中、成都的情报工作。严夫是边保七里铺情报培训班第二期的学员,曾在陇东地区当过保安科长。成都解放后,严夫先接了吕出、徐学章和王冠洲,三天后又到起义军官集中的昭觉寺接回了李福泳、薛浩然。大家见面后,都非常激动。李福泳热泪滚滚,哽咽得话都说不成。
成都解放后,绥署二处秘勤组长谢璇向军管会自首。后来,谢璇死在狱中。
白首话沧桑
当年做地下情报工作时,徐学章家就是情报力量们的一个落脚点;新中国成立后,大家天各一方,路过西安时,徐学章家还是大家的落脚点、中转站。1995年4月,韩城的高健接到吕出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黄埔军校七分校通讯班同学秦赞从台湾来西安了,邀请高健到西安和秦赞见面。吕出说,秦赞夫妇住在徐学章家里,薛浩然也从新疆赶过来了。
新疆和平解放后,改名孙健的高孟吉和赵继义等人,带着三部电台,随袁心湖前往西宁,组建青海联络站。不久,李福泳也被抽调到青海。李福泳后来留在拉萨工作,1964年病逝。
1950年4月,薛浩然、王冠洲离开西安,被派到新疆喀什,担任新疆军区联络处的电台台长、报务员。再以后,薛浩然又被派往莎车,而王冠洲去了和田。1952年,薛浩然转业到了莎车专区公安处,任一科副科长;晚于薛浩然几个月,王冠洲也调到了和田公安处任秘书。王冠洲后来又调到南疆行署公安局和新疆公安厅,1961年转业到乌鲁木齐革命烈士纪念馆担任筹建处副主任;三年后,他被调到乌鲁木齐收遣站工作。1979年,又被调到新疆民委,于1984年离休。
薛浩然于1956年4月调到莎车电厂任厂长,这以后他在工业口一气儿待了二十八年,除了火力发电、水力发电,还干过榨油磨面等。“文革”中,有过国民党军队经历的他受到冲击,少不了关牛棚、挨批斗、被抄家这些内容。在当地,他是受冲击最严重的人之一。直到1973年,薛浩然才官复原职,重在电厂当厂长;两年后,他调到县公交局当局长。“文革”后,薛浩然官至莎车县人大副主任。
1984年10月,陕西省公安厅在乌鲁木齐召开边保南线情报工作座谈会。尽管这个座谈会是时任陕西省公安厅长的高步林提议的,但当时高步林已经生病住院,没能赶到乌鲁木齐参加会议。1985年元月,高步林病情加重,再次住院;6月,他正式从厅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1987年5月,高步林病故,享年六十五岁。
当年那组情报力量中,留在西安工作的只有徐学章一人。随严夫回到西安后,徐学章在军委联络部西安联络处电台任报务员、台长。1952年冬天,他转业到陕西省邮电管理局,1954年,担任陕西省邮电管理局的机关党支部副书记。
1952年底,吕出被调到新疆军区联络处,后来转业到新疆公安厅工作。那些年里,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信件联系。谁也没料到,这些信后来却惹了大麻烦。
1963年底,和徐学章一个办公室的一个女同事向组织举报,徐学章和新疆的吕出有特务通信。当年国民党部队电台人员多少都学过一点儿英文,徐学章、吕出、高健等人在通信中有时也喜欢拽两句英文。随着政治形势越来越严峻,他们这点儿小资情调就显得越来越不合时宜。终于有一天,那位女同事看到了徐学章的信件。这些她不认识的英文单词让她怀疑,曾经在国民党军队干过的徐学章是在进行特务联络,而且“有密语、有代号”。她的举报中还提到,吕出给徐学章的那封信里说,让徐学章转告时任韩城党校副校长的高孟吉,不要把他们的某件事情告诉时任公安厅副厅长的高步林。
因为女同事拿不出证据,这件事当时没被太当回事儿。可到了1964年的“四清运动”,这个“特务通信事件”就适应了形势的需要。徐学章被调离机关党委,虽然他的党籍还在,但他不能听党内的报告、不能看党内的文件,只能在机关里打闲杂,长期没有安排正式工作。“文化大革命”时,他又顺理成章成为“特务、混进党内的走资派”,被关、被斗、被抄家。
其实,查清这件事,并不用花费太大工夫。1970年工宣队调查这事儿时,发现那位女同事的说法前后矛盾。她先说是在打扫办公室卫生时无意间发现这封信的,看了信很害怕,就把信给烧了。这样的说法当然经不起推敲,于是她又改口说,她看过信后又把信悄悄塞进了徐学章的抽屉。而徐学章做贼心虚,把锁子都给换掉了。然而,工宣队调查发现,徐学章的锁子一直都没有换过。
这一事件虽然已经查清,但这一假案却没人给平反。徐学章就这么背了十五年的黑锅。为此,他下乡的女儿招工、儿子参军都受了影响。
吕出、高健等人也因这一事件受到冲击。“文革”中,吕出被整得妻离子散,曾经下放到华县当了几年农民。后来落实政策,才又回新疆公安厅工作。1983年底,新疆成立了国家安全厅,吕出担任副厅长,1987年,他在这一职位上离休。
秦赞是带着夫人魏秀珍一起回来的。魏秀珍是西安张家村人,当年她能跟着秦赞去台湾,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时候,国民党很多将军尚不能带家眷上飞机,秦赞小小一个少校是怎么做到的呢?原来,当时魏秀珍剪了短头发、穿了一身国民党军装上了飞机。秦赞和魏秀珍的几个儿女都在台湾的警察系统工作,老两口日子过得还不错。
老同学在西安会面的日子是1995年4月23日,王冠洲没来,因为他和秦赞不是一期的,原先不熟。当年为什么有人去了台湾,有人留下来,还成了共产党的官员,饭桌上,以当时的开放程度和政治氛围,这样的话题还是敏感的。秦赞不问,他们也没说。他们谈的,多是现在的家庭情况。秦赞走后,高健和他还通过几封信。后来,不见秦赞再来信,他还按秦赞留的电话给他打过,可是,电话没有打通。1998年之后,他们就再次失去联系。
那次聚会之后,薛浩然于2002年故去;两年后,张永才也去世了;徐学章活到了2010年。岁月沧桑,谁又能赢得过和时间的比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