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自突围以来,已转战20多天,一直未得休整,见了老财们备下现成的酒饭,自是当仁不让,饱餐了一顿之后倒下来便睡。
彭德怀心里有事,觉着此地离河岸仅两里多地,离粤赣公路也不过三四十里,渡口镇子上一个电话,敌军大队人马午夜前即可抵达。
“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彭德怀与干部们商量。
“连日作战,大伙儿实在走不动了”几个干部几乎异口同声。
“哪怕走出五里地也好!”彭德怀总有些担心。
6park.com“让战士们休息一下。明天拂晓再走吧!”连平时对军事行动很少干预的党代表滕代远也表示不必马上走。
彭德怀不便执意坚持,以拂众意,便交代哨兵加强警戒自己也不敢睡,去各连巡视了一遍,见战士们都睡得很死,有的哨兵也熬不住,迷糊了过去。
一更时分,彭德怀听见爆竹声中,杂有子弹的尖啸,心想果不然敌人来袭,便喊醒号兵吹紧急集合号。
战士们被号音惊起,抓起枪就往村外集合。这时枪声一也稠密起来,部队自然有点慌乱。彭德怀令部队朝信丰方向移动,贺国中自告奋勇断后掩护。
走出十余里地,贺国中追了土来,气喘吁吁地说:“李光带的那部分队伍,不知去向,是不是派人找一找?”
彭德怀说:“上哪儿找去?当务之急是让眼前的部队脱出险境!”
于是,部队又急行军十多里,天亮时清点人数,只剩下不足300人枪。
这时,尖兵来报,“前面山上发现不明番号的阻击部队!”
彭德怀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对面山上的部队稀稀落落一线儿排开,知逆只是一帮民团的乌合之众,便令部队一个冲锋,就把他们打垮了。
红五军这支疲惫的部队东经重石镇,转向会昌、兴国,于2月上句,抵达雩都的桥头。
那天,部队正在莲塘一带休整,一位货郎模样的男子前来找他。
彭德怀觉得蹊跷,用暗语一对话,才知道是该地地下党支部联络员。
彭德怀喜出望外当即向其了解情况。并通过联络员,与赣南红二、四团取得了联系。
经过短行的休整,部队又恢复了旺盛的士气,从地下党组织那里得知赣军刘士毅旅前来进攻的情报之后,彭德怀决定避开刘旅主力,突袭雩都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雩都城的防务,由一个营加上几个民团负责。压根儿就没料到红军会在半夜里突然打城。
彭德怀率领红军星夜兼程、长途奔袭180里,到达雩都城外,出敌不意,迅速发起攻击。
一时间,军号骤起,喊杀声铺天盖地,守敌从梦中惊起,弄不清红军究竟有多少,看气势,像有千军万马,于是胡乱放上几枪便落荒而逃。
彭怀带头冲锋,率先登城。为此,在战后总结时,受到大家的批评,认为他这是拼命主义。
这一仗,红军消灭刘士毅旅一个营另加靖卫团和县警备队全部共六七百人,缴获300多支步枪和两挺轻机枪。红军不仅不杀俘虏,还给予优待,为其伤员治伤,发遣散费。群众见了,都称红军是天兵,是仁义之师。
许多俘虏都自愿加入到红军的队伍里。
雩都一仗,打出了气势,也打出了红军的威风。这是自井冈山突围以来,打的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漂亮仗,其意义自然是不同寻常。
刘士毅损兵折将,哪肯罢休,急率主力回师雩都。
彭德怀早料到敌人会来这一手,下令部队于午后撒离雩都,渡河去小密扎营,待彭德怀乘最后一船渡到对岸,刘土毅先头部队已进入雩都,他们只是隔河放枪示威,不敢过河追击。只是党代表滕代远为了分析敌情,在邮局寻找报纸时枪走火而负了重伤,不便再随队行动,只得与20多名重伤员留在小密养伤。小密有地下党和游击队活动,能给伤员以较好的掩护。
赣南的2月末,已经十分暖和,棉衣是穿不住了,于是,红五军又一鼓作气,攻下了安远城,为部队缝制了夏衣。彭德怀从缴获的伪县署的文件中得知,红四军在汀州消灭了敌人一个旅,便决定向东北方向挺进,与之会合。
出发之前,安远地下县委的老杜来见彭德怀,讲述了县委靠砍柴、烧木炭维持生活、坚持革命的情况。彭听后当即将没收来的几十两鸦片和200块光洋送给他们:“将鸦片换点钱,先解解燃眉之急!”
老杜收了鸦片。却将光洋退给了彭德怀,说:“我们砍柴,烧炭可以维持生活,鸦片卖掉之后,可买个油印机印传单,余下的用来救济几个死难同志的家属,至于那光洋,你们自己留着作军费吧。”
彭德怀对地方同志这种艰苦卓绝、顾全大局的作风很是钦佩,多次对部队谈到这个例子号召大家学习。
二、再度会师
赣南的春天晴雨多变,红五军利用蒋桂战争爆发所造成的暂时空虚,南北转战,游刃有余装备得到补充,人员得到发展,于3月下旬经会昌抵达瑞金。
瑞金处于贡水上游,唐制瑞金监、五代南唐改设县,相传建制时掘地得金,故名“瑞金”境内林木蓊郁、物产丰富,加之四周群山连绵、也算个战略要地。
彭德怀初到此地便对这儿产生了兴趣、觉得加以开辟将可作为依托。
几天之后,毛主席、朱德率红四军从长汀回师赣南,抵达瑞金,两支红军主力终于再次会师。战友们分别数月,此次重聚,自是无限欢欣。
毛主席一身风尘,头发显得更长了。他握着彭德怀的手,询问分别后的情况。
彭德怀汇报了守卫井冈山,突围后转战赣南的经历。在谈到牺牲的同志时,彭德怀很动感情。
毛主席听了,沉默许久,然后说:“当初要你们守井冈山,有些考虑不周。让你们吃苦了。”从战略上说,留守井冈是全局的需要,毛主席的部署无疑是正确的。但在调将川兵时,却考虑欠周。用今天的语言来说,彭德怀的指挥风格属进攻型。尽管在实践中,他亦不乏守如磐石的战例,但进攻是他军事指挥的长项。
这为后来的长征转战以及他指挥的百团大战,抗美援朝作战所证实。
彭德怀为毛主席的这种坦荡襟怀所感动:“当时少数同志认为五军应迅速北返,扩大湘、鄂翰边苏区根据地,不愿留守井冈山,大多数同志还是顾大局的,也准备作出必要的牺牲。”
“是啊!这种整体观念是革命胜利的保证!”
过了两天,彭德怀路过红四军军部,毛主席叫住他,给他看了中央的2月来信。信中要求红军化大为小,散入乡下搞土地革命,没有给边境武装割据以应有的重视。甚至要朱德、毛主席“脱离部队,速来中央”……
彭德怀凭直觉,感到这事关重大,有必要向中央反映自己的意见。
于是他与毛主席交换了意见之后,亲自给中央写了一封信,报告了红五军平江起义后转战湘鄂赣,无根据地作依托的教训,分析了守卫井冈山失利的原因。认为“在反革命高潮时不宜分兵,分兵则气虚胆小”易为敌所各个击破。“这种严重时期,只有领导者下决心与群众同辛苦,同生死,集中力量作盘旋式的游击,才能渡过难关,万万不能搞藏匿躲避政策。”
彭德怀的信引起了中央的重视,毛主席、朱德留了下来。
红四军在瑞金住了两天,即转赴雩都。红五军也一路同行。那天走到半路上,响起了开饭号,彭德怀从腰间解下用洗脸毛巾包的一个冷饭团子,就着冷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时,有人向蹲在一边也在吃冷饭团子的毛主席报告说:“前面的农民发生械斗!”
“为么事?”毛主席抬起头来问。
“四军的同志将打土豪得来的谷物分给群众,有人加以阻拦,引起两个宗族的农民互相械斗!”来人答道。
“派人去处理了么?”朱德也停止了啃饭团子,关切地问。
“司令部去了个首长,将阻拦分谷的人毙了两个。”
“怎么能随便杀人?”毛主席愤愤地站了起来,“赶快派人制止这种行为,要严厉处分乱杀人者!”
这一切,彭德怀都看在眼里,觉得毛主席政策观念强,处事通情达理。这也是毛主席直接给他的第二次印象。
4月8日,红四军前委扩大会在雩都召开,会议决定红四军主力于赣南进行短距离分散,进一步扩大开辟活动区前委根据彭德怀建议,同意红五军返回井冈山,扩大罗霄山脉中段根据地,配合红四军建立湘赣闽粤大片苏区。
回师途中,红五军路过小密,其时已至初夏,田里禾苗青青,荞麦泛红,战士们穿上了新置的夏装。戴上了荷叶帽情绪饱满。他们迎回了在此养伤的滕代远等同志,邓萍也要求归队。
彭德怀在欢迎会上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他说,干革命困难重重,但困难到极端的时候,就是转变的开始,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胜利了,井冈山被攻破时,是我们极困难的时候,只三个多月就转变了。当时我们退却,敌人追击;我们打一下雩都,取得胜利。敌即由进攻转而变为退却,我们由退却转而成为进攻。这说明,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团结。要坚持,要坚决;不要动摇,不要松懈,不要涣散……
这一番话,充满了辩证法,大家听了都很受启发。特别是那些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曾一度产生过犹疑的同志颇受教益。
5月2日,红五军回到阔别数月的根据地井冈山。尽管井冈山的群众惨遭敌多次摧残,仍找出窑藏多年的米酒,杀猪宰羊,稿劳子弟兵。彭德怀也从红军有限的经费中,拨出2000银元,救济群众。并按毛主席来信中的指示,将王佐部队改编为五军第五纵队,李灿任司令,王佐为副司令,何长工任政委,参谋长与政治部主任分别由徐彦刚、游雪程担任四纵队则由贺国中任司令,张纯清任政委。不日即打下酃县、桂东以及广东的重要商埠城口、南雄,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和物资,筹款30000余元,使红五军得以补充得以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