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2月8日凌晨5时,靖江市公安局季市派出所接到报案:位于该镇东部汽车站南侧的一家湖南人开的木行遭到持枪歹徒的抢劫,根据报案人——木行女老板的叙述:她当时正和儿子在床上睡觉,装着现金的密码箱用一根链条锁拴在床腿上。凌晨3时左右,一个持枪歹徒闯入室内,用枪将她和儿子逼住,然后朝拴在床腿上的链条锁开了一枪,将链条锁打断,然后拎着装有2万余元现金的密码箱逃之夭夭。木行女老板被吓懵了,直到两个小时后才清醒过来,才跌跌撞撞地跑去季市派出所报案。
通过现场访问,警方对犯罪分子的形象有了一个刻画:犯罪分子为一人,身高1.65米左右,体态中等,圆脸,眉毛较浓,眼睛较大,操带本地口音的普通话。作案时上身穿着牛仔服,下身穿着深色裤子,脚穿旅游鞋。根据这个形象,江苏省公安厅刑侦处立即联系了上海铁路公安处的模拟画像专家张欣同志绘制了犯罪分子的模拟画像。 6park.com
上海铁路公安处模拟画像专家张欣同志 6park.com现场访问中还发现:12月7日23时左右,一名犯罪分子曾翻墙进入季市镇某工厂家属区,持枪强暴了一名上厕所的14岁少女,根据少女的描述,这名犯罪分子的样貌身材体态和12月8日凌晨3时发生的这起持枪抢劫案的犯罪分子高度吻合。此时12.7持枪抢劫案的现场勘查刚刚结束不久,总共提取到犯罪分子留下的足印一枚、64式手枪弹匣一个,里面有4发子弹,弹匣编号7183,匣套上印着“武汉812厂”的字样。 6park.com
64式手枪、弹匣和子弹 6park.com
上述情况表明:12.7持枪流氓强奸案和12.8持枪抢劫案之间相隔仅仅五个小时,几乎可以肯定系同一个人作案,具备并案侦查的条件。为此,扬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靖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对本案进行侦办。
经过研究,专案组认为应该以查找枪源为突破口,同时排查具备作案条件的人。
通过询问64式手枪制造和组织生产的专家,专案组了解到64式手枪的枪支号码的尾数和弹匣号码是相吻合的,也就是说,犯罪分子所持枪支的枪号最后四位数必然是“7183”,且枪支和弹匣应是同一厂家生产。
于是,专案组立即向分布在江苏、四川等地的数家负责生产64式手枪的厂家发出协查通报,要求根据“7183”这个尾号协助调查枪源。同时,江苏省公安厅通过公安部向全国各省公安机发出协查尾号“7183”的被盗的64式手枪的情况。
同时,专案组还派出一路人马先后赶往常州和无锡的两家生产64式手枪的厂家了解手枪的生产和销售的情况。在江苏查访枪源无果后,专案组又再派出两路人马,一路前往北京,向公安部陶驷驹部长汇报案情并提请公安部向全国发协查通报;另一路前往重庆,围绕重庆境内负责生产64式手枪的生产厂家开展枪源的侦查工作。 6park.com
陶驷驹 6park.com
在重庆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大力协助下,前往重庆调查的专案组小组通过对重庆的三家兵工厂生产的64式手枪弹匣的生产过程、成品工艺和刻字特点的了解检验,最终在12月23日20时终于认定这个编号为“7183”的弹匣系宜宾某兵工厂生产。专案组在得到重庆小组传回来的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即派出三名资深侦查员前往重庆增援,通过深入调查核实,最后筛定:从1990年7月到1993年11月,宜宾某兵工厂一共生产了枪号中含“7183”尾数的64式手枪9支。
在此基础上,通过对刻字人员刻字手法的检验,成功将待筛的枪支数量从9支缩小到3支。其中两支分别配发到了宜宾市公安局和重庆市公安局,另一支配发到了河南省公安厅,具体配发到哪个单位就不知道了。
经查实,武汉的812厂负责生产64式手枪的弹匣套,经812厂证实,该厂从1992年以来总共生产了1.5万只弹匣套,全部销往河南一地。
由此,专案组认定河南是枪支、弹匣和弹匣套三个主要物证唯一交叉点,因此犯罪分子使用的这支64式手枪的枪源来自河南。随即将这一发现上报给公安部,请求公安部联系河南省公安厅查找枪源。
12月31日,专案组收到公安部的传真电报:1993年11月15日凌晨3时许,河南省安阳市林县(今林州市,著名的红旗渠就在该地)公安局河顺镇派出所有一支枪号为28047183的64式手枪、2个编号7183的弹匣和20发子弹被盗。
专案组得报后,立即命令在武汉工作的小组赶往林县,在林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协助下复勘11.15案的现场,依据现场遗留的犯罪分子的足印等痕迹,确定11.15案和12.7持枪强奸案、12.8持枪抢劫案均系同一人所为,随即专案组将三起案件进行串并案侦查。
专案组经过分析,决定以季市镇为中心,周边的靖江、泰兴、如皋等20多个乡镇为范围,围绕与安阳、长治、邯郸有联系的适龄适高对象开展工作。
就在侦查工作正在紧张开展的时候,新的案子又发生了:
1994年1月25日23时左右,姜堰市苏陈镇328国道南侧的一个个体木行遭到持枪犯罪分子的袭击,木行店主王德平在呼救反抗时被犯罪分子开枪打死。根据死里逃生的王德平的外甥反映:犯罪分子为两名,一名长脸,身高1.65米左右的瘦子,身穿深色中长大衣;另一名犯罪分子的体态和靖江12.7持枪强奸案和12.8持枪抢劫案的犯罪分子特征一致。除了一支手枪外,两名犯罪分子还携带有手电筒、弹簧刀和电击器。提取现场的弹壳和12.8案的弹壳进行对比,确定两枚弹壳系同一支64式手枪射出。
想扩大勘查范围时,又发现距离木行不远的苏陈镇小学和泰州市伯乐电器厂也在当夜被盗。
为此,扬州市公安局局长立即召集泰兴、泰县、泰州和靖江市公安局的局长、刑警队长召开联席会议,商讨破案大计。会上决定加强专案组班子,同时在“三泰一靖”公安局成立专案组的分指挥部,判断犯罪分子在“三泰一靖”地区可能的落脚点,确定了以“三泰一靖”为范围,以姜八公路两侧为重点区域投入数百名警力进行排查。
……
2月23日凌晨1时,靖江南郊的越江乡合兴村又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两名犯罪分子持枪闯入合兴村的一个个体木行,一人用枪逼住木行主人——钱氏三姐弟,另一人撬开了办公桌抽屉,劫走了2.3万元现金。
在两个多月内在靖江市连续发生四起持枪抢劫案,不但惊动了靖江市和扬州市两级公安局,更是震动了江苏省公安厅,时任厅长的李明朝和副厅长高向耘同志勃然大怒,下令将这起案件列为江苏省公安厅的督办案件和“江苏省94一号大案”。同时,时任江苏省省委书记沈达人、省长陈焕友作了批示:抓紧破案,严惩罪犯,以慰人民! 6park.com
沈达人 6park.com
陈焕友 6park.com
3月8日,李明朝厅长亲自来到靖江市,对四个案发现场一一亲自复勘,随后在3月9日上午主持召开了“三泰一靖”以及如皋和江阴六县市的公安局长、刑警队长参加的紧急会议。会后,上述六个县市的个体木行按照专案组的统一部署开始实施联防反暴防暴行动,落实事主报警、防卫和反击以及治安巡逻联防联动的具体措施。
同时,专案组派出六位资深侦查员组成的工作组前往林县,在河南省公安厅的大力配合下通过就地排查,发现本地与江苏六县市有联系的经商务工人员四百余人,并根据林县本地人普通话讲不好的特点排除了林县本地人盗枪到江苏作案的可能性,进一步确认了立足于江苏本地排查犯罪分子的决心。并且利用张欣绘制出的犯罪分子模拟画像深入发动群众对犯罪分子进行大规模辨认。
随着排查工作的深入和人民群众的广泛积极参与,线索很快就陆续汇集到专案组的案头。
群众反映:泰兴元竹乡的朱某之前当过兵,会使用手枪,拥有牛仔服,体貌特征与模拟画像比较相似,且经常外出,近期的经济情况反常。专案组从派出所调出朱某的户籍档案照要受害者进行辨认,受害者也表示“很像”。随即专案组立即调集重兵,直扑朱某在吴江和上海的两个落脚点,并在上海将朱某找到,但经过审问,朱某并不具备作案时间。
通过群众反映的线索汇总,专案组又发现林县河顺镇陈北村的郭万广在1993年8月在林县盗窃被抓获后在等待检察院批捕的过程中从看守所逃跑,有线索反映他逃跑后曾在通州市兴仁镇的老家多次出现,其管段的民警和群众都反映郭万广具备作案条件。可是,专案组经过十多天的外围侦查后结果从时间上否定了郭万广在连环持枪抢劫案的作案可能。
……
5月10日7时左右,专案组又接到报案:当天凌晨1时左右,通州市小海镇的三家木行接连遭到袭击,一名犯罪分子持64式手枪枪杀一人,抢走现金1000余元,随后往如皋方向逃跑。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该名犯罪分子的体貌特征和靖江四个连环持枪抢劫案犯罪分子的体貌特征极为吻合。专案组立即命令与如皋毗连的姜堰、泰兴和靖江三地的公安机关进行动员,与南通市公安局联手对犯罪分子实施堵截,同时派出专门的工作小组赶赴通州了解情况,搜集现场证据,进一步串并案件。
在对5.10案的现场勘查中,通州市公安局提取到一只表面印有“扬州泰佳妇女用品有限公司”字样的小拎包,内有三张购买“松下”彩电、“永久”自行车和“夏普”洗衣机的发票,均是泰兴商业大厦于1993年5月开具的,另有两张户名号码为“9460”的储蓄计息单。
5月10日当晚,江苏省公安厅、南通市公安局和专案组的成员汇集在泰兴召开新的案情联席会议,对通州持枪抢劫杀人案的现场遗留物品进行系统研究,决定选择两张储蓄计息单为侦破突破口,并连夜开展新的侦破工作。
在泰兴的根思和宣堡两个农行储蓄所的协助下,泰兴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十多名侦查员经过连夜努力,在5月11日凌晨1时左右查明现场发现的储蓄计息单为根思乡的戴某所有。经核查,戴某已经将从这两张计息单取出的钱借给了同乡的曹洪文。经核查,曹洪文的体貌特征与苏陈镇持枪抢劫案中的一名案犯的体貌特征相似,且曹洪文和他弟弟去年10月经营卡拉0K厅亏了本后外出了两个月,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带回了3000元,经济情况反常。
据此,专案组认为曹某兄弟有重大作案嫌疑,于是围绕曹氏兄弟开展工作:一路人马连夜赶往太仓,查找据悉正在太仓做漆工的曹洪文的下落,另一路人马就地发动干部群众查曹老二的行踪。
5月11日19时30分,根思乡小井村的一名村干部气喘吁吁地跑到专案组驻地反映了一条重要线索:本村村民、时年24岁的刑满释放人员李荣健和曹氏兄弟关系密切,此人行为不端,性情凶狠,其相貌特征和靖江连环四案的犯罪分子相似。
专案组对这条线索极为重视,立即指令技术人员调取李荣健的指纹档案与林县和靖江越江乡案发现场提取的现场指纹进行比对。经扬州市公安局和泰兴市公安局的技术人员反复比对,认定这两起案件案发现场取得的指纹就是李荣健左手中指所留。
随后,专案组立即组织力量对李荣健的社会关系进行全面调查,很快查实和李荣健同行的另一名犯罪分子是时年24岁的根思乡大井村村民于月华(此人也有犯罪前科)。
与此同时,曹老二在根思乡被找到后,经过询问得知:李荣健在5月10日傍晚曾经和曹老二在本地的一家小吃店吃了晚饭,这说明李荣健依然在泰兴,且没有被惊动。
5月11日21时,专案组下令:立即抓捕李荣健和于月华。
鉴于李荣健和于月华手中有64式手枪,因此专案组除了调集扬州的数千名警力组织三道包围圈层层堵截外,还调来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防暴警察,对李荣健所有可能的落脚点进行布控。 6park.com
90年代的防暴警察 6park.com
5月12日凌晨5时左右,根据特情提供的情报,泰兴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八名刑警突袭了李荣健在泰兴市内的哥哥李荣生的家,一举搜出64式手枪一支、弹匣一个、子弹8发、电击器一只。
在缴获了手枪和子弹后,专案组松了一口大气,然后围捕的战斗由秘密转向公开,专案组进一步增强布网的密度和舆论的宣传力度。扬州市和范围内的所有电视台和广播电台连续公布犯罪分子的特征和照片,并开出1万元的悬赏缉凶。整个扬州被动员了起来,各县市的党组织、政府机关也被动员起来,从人力和物力上支持公安机关的搜捕工作。
5月12日23时左右,走投无路的于月华慑于强大的围捕威慑,主动向警方投案自首。
……
5月14日17时,专案组接到群众举报:发现李荣健在根思乡出现。随即上百名刑警全副武装将根思乡团团包围,在根思乡党组织和民兵的大力协助下全乡搜捕,最终在一个鱼塘小棚中奖李荣健生擒活捉,当场缴获火药枪一支、铁棍一根。
经突审,李荣健和于月华承认他们两人或单独、或结伙,总共在靖江、泰县、泰兴和通州持枪进行抢劫、强奸作案十一起,总共枪杀两人、强奸一人,抢劫现金4.5万元。
经李荣健和于月华的交代,专案组将包庇他们的曹洪文、徐继亮,戴仁元等人擒获。
至此,这起震动扬州地区的“1994年江苏一号大案”胜利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