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前数天,9月16日,聂荣臻、萧克、刘澜涛、罗瑞卿这四位军区主要领导联名向中央军委报告了张家口的弃守问题,提出“坚守张家口或主动撤离张家口的两种方针……拟在敌人进攻时,只进行掩护战斗,不作坚守”。这与毛泽东的想法是一致的,保住部队、争取胜利是第一位的,一城一地之得失不应看得太重。9月18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复电:在保卫察哈尔的口号下,集中主力在适当地区歼灭进攻之敌的一部,“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为主,不以保守个别地方为主,使主力行动自如”,同时秘密疏散张家口的机关和物资。
在会上,听了大家的发言,司令员聂荣臻从容地说:“我们要实事求是,做好保卫张家口的部署,能守住最好,实在守不住就要做放弃张家口的准备。”
这对于久经战阵的聂荣臻来说,其实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一年前,绥远战役结束时,他就预见到迟早要撤离张家口,下令把那些重要的机器搬运到山里去,并于今年7月下令往涞源山区疏散人口。
6park.com果然,敌人开始进攻了。9月29日,张家口之战先从东面打响。敌李文兵团4个师向延庆进攻,在飞机和数百辆坦克掩护下,付出很大代价于10月2日进占至东、西花园等阵地。10月2日,敌人猛攻怀来受挫。10月4日,蒋介石派参谋总长陈诚到南口重新部署,组织从侧面迂回进攻怀来,10月7日,进攻之敌被在马刨泉地区被聂荣臻设伏而重创,怀来岿然不动。至此,聂荣臻在东线歼敌1万多人,把敌6个师挡住了。
与此同时,在平汉路北段,杨成武部队连克望都、徐水、定兴三座县城,控制了平汉铁路百多公里,将战略重镇保定陷于南北夹击中的孤城,并对平汉路两侧敌人薄弱据点出击,频频得手。在定兴俘虏敌少将副司令康莫飞。民兵部队还将平汉铁路做了破坏。
本来西线敌将傅作义部队受晋绥军区部队牵制,傅作义也不愿轻易离开其绥远老巢而远征张家口,在东线李文兵团失利时,傅作义更是举足不前。此时,蒋介石只好以利诱之,将张家口划归傅作义之第十二战区,这就大大刺激了傅作义的胃口。傅作义架起数部电台测向,从电波方向与声音大小,判断张家口西南有主力而北面空虚(聂荣臻在张北只部署了一个团)。于是,傅作义调集两万骑兵,避开聂荣臻的西线主力,迂回向东穿过几百里大草原进行长途“偷袭”,突然出现在张家口北面之张北地区。
10月8日,傅作义部队占领大清沟、张北。这天,张家口上空有6架敌机轰炸、扫射,聂荣臻在东山坡司令部的地下坑道指挥部里指挥战斗。傅作义的偷袭使得他下决心撤离张家口,于是打电话给张家口卫戍司令郑维山:“张北失陷后,在狼窝沟一线阻击敌人,掩护领导机关转移。”
10月10日中午,中央军委才从北平获得蒋介石将张家口划归第十二战区,将攻占张家口任务交给傅作义的情报。下午聂荣臻决定撤出张家口。
当晚明月悬空,八九点钟时,一辆吉普车驶出东山坡司令部大院,开上宣化大道,聂荣臻在月色中告别了这座塞外山城。他对卫戍司令郑维山说:
“不要破坏城里民用设施和建筑,撤出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红旗就会重新飘扬在大境门城楼上空!”
就这样,聂荣臻离开了张家口。
这时中国民主同盟及其他民主人士云集上海,上海成为全国争取和平、民主运动的中心。梁漱溟就是其中最活跃的人物之一。9月10日,周恩来到上海,登门看望梁漱溟。请他看一看刚写就的《七八两月谈判要点与总结》。这份要点与总结记录了国共两个月谈判以来各次讨论中的要点,包括美国出售军事物资给蒋介石、达成秘密交易的前后经过。梁漱溟看了文件,猛然醒悟。晚年他在回忆录中写道:看了《要点与总结》这“才矫正了我以前认为美方公正和马歇尔很好的错误看法。我才确知美国是在偏袒蒋介石。美国出卖军火给蒋岂非助纣为虐?”
11日晚,梁漱溟从上海去南京,登上了北去的火车,准备继续为和平呼喊。列车行驶了一个晚上,下半夜时,他才迷迷糊糊睡了半觉。
12日早晨,他在南京下关车站下车出站。火车站前售出的各大报纸,醒目标题是:国民党已于昨晚攻占了张家口!梁漱溟一看,路上热烘烘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完了,和谈无望了!在国民党军占领张家口之前,他与第三方面诸多人士虽然认为国共和谈布满荆棘、前途渺茫,但仍然抱有一线希望,仍可以争取。他与第三方面人士就可以居中斡旋,促其成功。国军一占领中共在华北的中心城市张家口,就如周恩来反复公开警告的,就等于宣告国共和谈彻底破裂了!
此时恰有一群记者发现了梁漱溟,蜂拥围上来,问:“国军昨夜占领张家口,梁先生有何感想?”
梁漱溟未加思索,绝望地脱口而出:“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了!”
他这话成为当时一句经典名言,被所有大报头版醒目刊出。
两年之后,1948年12月24日下午2时许,张家口城内长城大境门城楼顶上在庆祝胜利的排枪声中,在大雪纷飞之下,红旗重新徐徐升起在塞外的疾风中飘扬!解放军在张家口围歼了敌军5.4万余人。张家口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当初聂荣臻所言“撤出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红旗就会重新飘扬在大境门城楼上空”之语,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