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录自 茅民的《复兴记》第八篇“改革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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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远华集团走私案

 

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之后，官员贪污腐化的问题逐渐达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厦门远华集团走私案，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事情就发生在中国四个经济特区之一的厦门。

厦门远华集团的董事长，名叫赖昌星。他原籍福建晋江，外号“赖胖子”。他早年在晋江做过废旧物资收购工作，由于为人义气，在晋江结识了不少朋友。70年代中，他移居香港。大陆改革开放之后，他以港商身份 回晋江发展，得到当地政府和昔日朋友的支持。1993年，他以电脑芯片贸易，赚得了第一桶金。第二年，赖昌星以逾亿元港币注册了“厦门远华电子有限公司”，专营芯片，实际上是走私芯片。而后，他以走私获得的暴利涉足石油业、房地产业、文体娱乐业，他的企业迅速扩张为一个集团公司。1996年，“远华国际中心”破土动工时，赖昌星邀请了近两千名嘉宾，每人发一袋价值3000元的礼品，包括1000元的现金红包、一瓶马爹利牌洋酒、两条三五牌香烟、一把精美的洋伞，还请每位嘉宾吃了一顿 有鱼翅、鲍鱼、人参、燕窝的“工作餐”。当时的厦门，超亿元的大型投资项目并不多。远华的投资，正合厦门政府领导人招商引资的热切心理。于是，各部门纷纷为远华开绿灯。这样一来，远华商城、远华娱乐城、远华足球队、远华烟、远华酒出现了……远华，成了厦门经济发展的象征。

赖昌星将厦门市的市府、海关、商检、公安、边防、银行等关键部门的关键人物的子女、亲属招进公司，给于高薪待遇。他又在湖里工业区建起一座“红楼招待所”。这是一座七层楼的招待所，外墙红色，外表一般，但里面却极其豪华。内设舞厅、卡拉OK厅、小电影院、桑拿浴、足浴，另有五套超级豪华的鸳鸯房。招待所里，有一大群美女。当官员和美女洗鸳鸯浴、上床缠绵时，隐蔽的录像机就录下这一幕幕镜头，给赖昌星留着日后作要挟官员之用。厦门海关的各级官员，纷纷落水，保护、参与远华集团的走私行为。

赖昌星又养了一帮打手。一次，厦门海关的缉私处长查获两艘走私的远华油轮，还没来得及处理，远华的人就来了，随行的是一批气势汹汹的打手。这位缉私处长，面对这些五大三粗的打手，心里一阵阵发麻，不敢不放行，也不敢向组织上交待，因为他手下的缉私科长在前年三月就不明不白死在汽车里，至今没有破案。远华集团的一个打手，扔给他一个装有三十万元现金的袋子，一行人扬长而去。赖昌星也用这帮打手来独霸厦门的走私市场。假如别的公司想走私，就必须向远华交保护费，如果不从，轻则由海关、边防连人带船统统抓走（交保护费后 即被释放），重则派远华打手上门寻衅殴打。

赖昌星运用这些手段，扫清了在厦门走私的所有障碍，与海关密切勾结，肆无忌惮地大量走私。从电脑芯片到各种汽车、摩托车，从化工原料到整船整船的成品汽油，从民用建筑材料到武器军火，无所不为。厦门海关成了一件摆设。一次，远华以“来料加工”的名义进口一批市场紧缺的电子元件，赖昌星把电子元件高价出卖后，就让海关用空集装箱冒充出口的加工成品。因为空集装箱太多，几个海关人员嫌贴出口标签麻烦，就干脆将标签扔给远华的人，说：你们自己去贴吧，贴完了装完船再告诉一声就行了。结果，这些空集装箱来到香港，再装走私货到厦门。

赖昌星这样个搞法，消息总会传出去的，最后连朱镕基总理都听闻了。1998年春节，厦门市政府在人大会堂举行团拜活动。其间，市委主要官员对参加团拜的朱镕基说：赖昌星在厦门已有五十亿的投资，对厦门特区的建设贡献很大，希望朱总理能接见一下这位香港巨商。朱总理当着很多官员的面 说：“这人我早就知道，他的钱大多是走私来的！他如果能拿出26个亿补税，我就单独见他。”但赖昌星仍不收敛。

1999年4月，国家海关总署的纪检组、监察局收到一封长达74页的检举信。信中检举厦门远华集团走私价值800亿的货品，其中涉及公安部副部长李纪周等人。4月20日，根据江泽民总书记、朱镕基总理的批示，中纪委成立以刘丽英、王忠禹为首的“4·20专案组”。专案组到达厦门后，调集近两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专业人员，对厦门海关近年的进出口单据进行核查，结果发现：厦门远华集团公司委托的
进出口货物总值 与海关征收了关税的货物总值相差800亿人民币。这意味着：远华集团有价值800亿的货品没有交关税。同时，专案组对关长杨前线等一大批厦门海关官员实行监控。

8月19日，专案组从外地调来300名武警官兵，包围了厦门海关。经搜查，发现了大量假单据等瞒私、放私的罪证。厦门海关关长杨前线等20余名涉嫌官员，被羁押到金雁宾馆。杨前线在罪证面前精神全面崩溃，交待了与远华集团等公司勾结、受贿1.6亿元的犯罪事实。

21日，数百名武警官兵突袭远华集团公司及其下属企业，查封了所有办公楼、车间，带走涉嫌走私、行贿的170余名骨干职员。他们又查封了“红楼招待所”，搜到了 一本远华公司送礼、行贿的花名册，福建、厦门数百名官员
榜上有名。原来，赖昌星将绝大多数钱款转移到香港的银行，而在厦门的银行的存款很少。他需要用钱时，就派他的财务总管从香港提取现金再运来厦门，用于送礼。这位总管经手的这种事太多，因此私下里将每次送礼的时间、金额、被送官员的姓名等资料
都作了详细记录，以备赖昌星询问。这本花名册，就是一本“贪官受贿录”。专案组迅速从全国各地调来五百余名专案人员，使专案组的总人数达到740余人。这么多人一来，专案组的经费有些紧张。厦门市政府得知后，表示市财政 愿意补贴专案组，但遭到专案组的婉拒。不久，专案组根据这本花名册，对受贿官员发出通令，要求他们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注：简称“双规”）坦白交待受贿事实，上缴受贿资金。但是，不少官员拒不交待。于是，专案组把市委副书记刘丰、张思绪、公安局长欧金祥、工商银行行长叶志成、商检局副局长罗良玉等一大批官员“请”进了金雁宾馆，要求他们在那里交代问题。

专案组于8月21日突袭远华当天，赖昌星人在香港。公安部密电福建省公安厅，在赖昌星从香港入境时组织抓捕。但这绝密指令却被福州市公安局长庄如顺泄露给赖昌星，并要求他立即潜逃国外。远华案的首犯赖昌星，随即以旅客身份由香港飞往加拿大。接着，中国政府要求加拿大遣返罪犯赖昌星，但遭到加拿大政府的拒绝。他们说：加拿大已废除死刑，而赖昌星若被遣返则很可能被判死刑。   【附注：后来，朱镕基总理对加拿大政府作出承诺：赖昌星若被遣返回国，不判死刑。但是，加拿大仍然拒绝遣返赖昌星，这次说的原因是在中国监狱里 没有人权保障。见此，中国的贪官纷纷把加拿大作为外逃的首选。逃到加拿大的中国贪官、经济罪犯人数逐年上升。然而，加拿大政府仍然不遣返赖昌星。这样，赖昌星在加拿大住了十二年，逍遥法外。直到2011年7月，赖昌星才被遣返，并被中国法庭判处无期徒刑。】

至2001年7月，各级人民法院已对厦门远华案所涉及的167起子案件做出判决，涉及269名被告人。其中，被判死刑的有7人：杨前线（厦门海关关长）、庄如顺（福州市公安局局长）、叶季湛（中国工商银行厦门市分行行长）、吴宇波（厦门海关驻东渡办事处船管科科长）、黄山鹰（厦门同益码头有限公司集装箱部经理）、王金挺（香港联发贸易公司经理）、庄铭田（香烟走私犯）。   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 有9人：李纪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副部长）、蓝甫（厦门市副市长）、赵克明（厦门市副市长）、陈燕新（福建省石油总公司总经理）、方宽荣（厦门海关驻东渡办事处船管科科员）、王燕棣（厦门象屿新大地进出口公司总经理）、黄克臻（厦门远华集团职员）、陈文远（厦门远华集团职员）、王可象。被判无期徒刑的有16人：赖昌星（厦门远华集团的董事长，主犯，原应判死刑，但因中国政府已对加拿大政府作出不处死的承诺只得判无期徒刑）、刘丰（中共厦门市委副书记）、杨上进（厦门海关调查局副局长）、陈国荣（中国银行福建省分行行长）、陈赞成（厦门远华集团有限公司会计）、姬胜德（总参谋部情报部常务副部长）、张永定（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海警二支队队长）、廖金波（厦门市边防支队司令部副支队长）、陈雅歌(厦门隆港货框码头有限公司作业部副经理) 、陈育强（厦门海关驻东渡办事处船管科）、陈小浩（厦门隆港货柜码头有限公司机械班班长）、李中华（厦门同益码头有限公司集装箱部编排组组长）、陈国俊（厦门海鑫集装箱储运有限公司堆场员）、朱伏龙、严立平、李松谋。

厦门只是一个城市。在全国范围内，官员受贿的犯罪行为已十分普遍，各级都大量存在。广大人民十分愤怒。虽然江泽民、朱镕基等人铁腕反腐，但官员受贿的现象继续发展，受贿数额越来越大。

 

江泽民退休

 

2002年11月，在中共十六大上，已担任两届总书记的江泽民退休，由胡锦涛接任。江泽民这一届政治局常委，也全部同时退休。胡锦涛是邓小平在世时“隔代指定”的。那是在1992年，经邓小平等中共元老提议，政治局决定胡锦涛为第四代领导人。紧接着，胡锦涛成为中共政治局常委。这样，全党、全国都知道 胡锦涛将接替江泽民，而这是江泽民必须遵循的。这使得领导人换届势在必行。在中共十六大之后的第十届全国人大上，胡锦涛接替江泽民任国家主席。但江泽民当时没有辞去军委主席一职，两年后才请辞，让胡锦涛接替。中共历史上第一次实现了在领导人任期满两届时按程序退休。

江泽民曾在2000年初 提出“三个代表”的思想。那时他在广州与基层的 企、事业单位的负责人座谈，当谈到党的建设时，他说：“总结我们党70多年的历史，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这就是，我们党所以赢得人民的拥护，是因为我们党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在革命、建设、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总是代表着中国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着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着中国最广大人民的利益（注：这就是“三个代表”），并通过制定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实现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不懈奋斗。”2002年底，中共通过新的党章，其总纲中说：“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党章的“党员”一章的第一条说：“年满十八岁的中国工人、农民、军人、知识分子和其他社会阶层（注：这里说的‘其他社会阶层’就是‘任何人’了，这就为一些民营企业家，即新的资本家，加入共产党 打开了大门。不久，一批民营企业家先后入党）的先进分子，承认党的纲领和章程，愿意参加党的一个组织并在其中积极工作、执行党的决议和按期交纳党费的，可以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

【附注：在2004年3月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中，规定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主要官员“连续任职不得超过两届”。在历年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中，并没有规定领导人满两届就得退下来。但是，中共中央办公厅于2006年８月６日下发了《党政领导干部职务任期暂行规定》，其中规定：
“第一条   为了规范党政领导干部职务任期和任期管理工作，保持领导干部任期内的稳定，增强干部队伍的活力，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国共产党章程》、《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和有关法律法规，制定本规定。
“第二条　本规定适用于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全国政协的工作部门和工作机构的正职领导成员；县级以上地方党委、政府领导成员，纪委、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的正职领导成员；省（自治区、直辖市）、市（地、州、盟）党委、人大常委会、政府、政协的工作部门和工作机构的正职领导成员。
第三条　党政领导职务每个任期为５年。
“第四条　党政领导干部在任期内应当保持稳定。除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任满一个任期：（一）达到退休年龄的；（二）由于健康原因不能或者不宜继续担任现职务的；（三）不称职需要调整职务的；（四）自愿辞职或者引咎辞职、责令辞职的；（五）因受处分或处罚需要变动职务或者被罢免职务的；（六）因工作特殊需要调整职务的。党政领导干部在一个任期内因工作特殊需要调整职务，一般不得超过一次。……
“第六条　党政领导干部在同一职位上连续任职达到两个任期，不再推荐、提名或者任命担任同一职务。
“第七条　党政领导干部担任同一层次领导职务累计达到15年的，不再推荐、提名或者任命担任第二条所列范围内的同一层次领导职务。根据干部个人情况和工作需要对其工作予以适当安排。……
“第十四条　本规定由中共中央组织部负责解释。……”

这些规定虽然没有列入党章，但倒是实际上被全党、全国执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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