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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岁志愿军老兵残缺的军礼:朝鲜战争亲历者口述历史(附图)
送交者: LAII[♂☆只爱阿森纳☆♂] 于 2013-12-12 11:53 已读 1595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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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休养院是全国最大的荣军医院,目前仅存29位志愿军残疾军人。这些耄耋之年的老兵,是一场战争最后的记忆。他们带着满身伤痛,顽强地活着;因为他们活着,那些血染沙场、英灵永逝的战友们也就还活着。战争无情,但军礼无悔;历史无情,因而英雄无悔。1953年春节,周成松随部队入朝。作为战争的补充兵源,他很快被派到了一线与敌军相持。5月份,他参加了志愿军1953年夏季战役。此后,7月27日朝鲜战场迎来了停战。但停战协定并未就外国军队撤出达成一致,志愿军仍然留在朝鲜,周成松也在其中。1956年2月,周成松所在部队进行军事演习。在挖工事的时候,一枚雷管不慎被引爆,周成松不幸失去双手。1958年,志愿军全面撤军,战士们终可享有长久的和平,却再不是健全的身体。

1953年7月13日,金城战役是朝鲜战场上最后一场大的战役,也是叶发坤的最后一战。战斗在晚上10点打响,在向一处战壕暗堡进攻时,叶发坤左腿受伤,他翻出战壕求生,然后就是一声巨响。他碰上了地雷,右腿瞬间就没有了。战前,许多战士图省事,没有拿急救包,叶发坤全收了下来,皮带上串满了急救包。他几乎是用完了绷带才将伤腿包扎好。然后天降大雨,他在地雷形成的凹坑里动弹不得“下雨的时候,我翻到凹坑里,把两个反坦克手雷枕到脑壳后头,背上血和水一起流,然后人就昏迷了。”凌晨时,他醒了过来,口渴难耐。由于不敢喝战场上的积水,只能不时用手指沾一点,润湿嘴唇。经过一夜的等待,叶发坤被后方部队救下,失去了两条腿。这一天,离停战协定签署还有2个星期。

于正兴是最早一批入朝的战士,当时他还是42军军政干校的学员。其后,他作为炮兵测绘员,参加了第一次战役至第四次战役,直到负伤回国。1951年5月的一天,天眼看就要黑了,于正兴和战友们注意到敌人炮兵准备攻击,立刻向山湾隐蔽。他听到炮弹声音来得低沉,知道这是弹着点就在身边的征兆“我们炮兵晓得,炮弹声音来得低,马上就要在身边炸,我想跳到沟里,刚一侧,炮弹就响了……天上飞机还在扔炸弹,我把谷草盖身上,在弹坑里躺了一夜。”天旋地转后,于正兴躺在沟里无法移动,战友们也都四处躲避。他幸运地隐蔽了一天后获救。

1951年1月李先聪失去了左腿,战斗的地方叫黄草岭。此时是第三次战役,李先聪们的任务是牵制敌军。阵地上,战士们以三人为一组作战单位“我们三个人一组,刚上战场另两个就牺牲了,我一个人走在后面,组长刚行军没多久,就被子弹把脑袋打爆了。”再后来,一枚炮弹炸毁了李先聪的左腿。李先聪包扎了伤腿,无法可想,在寒冷的战场上坐了三四个钟头。李先聪被抬回医院,左腿因为严寒,伤上加伤,最终截肢。

入朝时,母文天的部队准备投入第五次战役,但抵达时战役已结束。之后,朝鲜战场进入僵持阶段,母文天在朝鲜东线随部队作战,战斗随时都在进行。1953年6月10日,母文天在一次战斗中负伤,由于大脑受到伤害,如何负伤的细节已全然记不得。他醒来时全身都在痛,什么也看不见。护士见他醒来,让他咬住一根胶管,然后他喝到了牛奶。这在当时是稀罕的营养品,那股滋味让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喝完牛奶护士告诉他:“小鬼,你知道你到军部医院了吗?”母文天惊了一下,因为他别的不记得,却知道军部离自己战斗的地方有三百多里。事实上,他昏迷了9天“飞机天天在头上飞,战友只有晚上抬我走,天天晚上抬,抬了三百多里路,把我弄回了军部野战医院。”

1951年11月入朝时,唐道凯已经是连级干部了,作为敌工助理员,管理俘虏。作为政工干部,他还要负责当地朝鲜军民的工作。1958年4月安全回国“停战时我正在三八线,我没负过伤原因很多,但战场上危险随时都在,一不注意都会遭殃。”

1951年2月,李举红入朝,两年参加了五次战役,作为后勤部队虽不在前线厮杀,危险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李举红和战友保卫的桥梁和铁路,多次被炸毁。一次炸弹将李举红和战友炸起了10米高,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但十多个战友牺牲。1953年4月,李举红来到交通要道阳德,负责保卫桥梁和铁路。当时桥梁已被炸毁,上级要求2小时内完成抢修任务。此时已是凌晨1点,敌人的攻击没有停息,志愿军只能冒着炮火抢修。一枚炸弹在李举红身边炸开,他全身扎满弹片,眼中一片血红。红色是他最后看见的色彩,之后他失去了双眼“炮弹飞机都在炸,我从山上摔下去,担架队上来才把我救回去。”

郑光华本是重庆会计学院的一名学生。重庆解放后,受身为地下党老师的影响,他参了军。他入朝是在1951年3月21日晚,脖子上挂着炒面、饼干和罐头,背着棉被和铁锹,踩着积雪走了一百多里地,一晚上下来脚板上起了七八个血泡。在老兵的指导下,用火烧过针,把血泡挑破,这才正常上路。郑光华参加的零星战斗,此时正是第四次战役的尾声。之后麦克阿瑟被李奇微取代,后者很快发现了志愿军后勤上的弱点。郑光华们面临的正是这一困境,入朝一个月,战士们顿顿是炒面,第五次战役打响后,几乎弹尽粮绝。一次战士们发现一匹被炸死的马,吃了一顿马肉,结果却是拉了两天肚子,雪上加霜。1953年6月28日,12军军部所在地被察觉。20架敌机袭来,郑光华听到炮声马上去拿墙上的皮包,里面是部队所有的数据统计表。就只晚了这么一步,他在门口被热浪冲倒,全身是火“当时是签字停战前夕,军部当时在永洞里,但现代化战争没有什么前方后方,敌人的飞机发现了我们,然后我就糟了。”三个月后,因全身烧伤,郑光华回国接受治疗。

过鸭绿江时,王正恩几乎看不见前面的战友。为防止敌人突袭带来损失,部队前进时不仅是在夜晚,而且要求间隔50米的距离。用这种方式,部队一晚上只前进了20里。这是1951年7月,王正恩到朝鲜的第三天就投入了战场。第五次战役收尾,双方部队都在换防,王正恩的第一仗是和联合国军的英军29旅打的。双方阵地相持,又是挖战壕,又是放哨,每天只能睡2小时“阵地对阵很紧张,白天挖战壕,晚上放哨,光有站着放哨不行,还要有游兵哨,口令一不对就要作战。口令经常变,有一天晚上的口令是,电影。”1953年4月15日,在第二阶段线一次反击战中,王正恩被一枚炮弹炸伤。他昏迷了两天,醒来时已永远失去了光明。此时离朝鲜战争签署停战协定只剩下3个月。

汤重稀是一名手风琴手,1951年3月入朝,他随部队参与了第五次战役,给参战部队做宣传表演。1953年1月15日,上甘岭战役结束后的转移。野外并无防空警报,而是由防空哨兵鸣枪示警,事后汤重稀知道,这一天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换防,防空哨出现了空当。尽管为避免突袭,队伍晚上六点才出发,但他们还是被发现了。飞机的机关炮打来时,人们惊慌失措,拿不准是隐蔽还是伪装。此时,朝鲜刚下了第一场雪,团长命令将大衣翻过来伪装。然而对于已经暴露的目标,这么做已经来不及了“敌人机关炮打过来,一炮过来,我手就不在了,我还在说,大家帮我找手,有的人还帮我找。”手没有再找到,这时他发现,前面的女同志从后背到前胸被击中,杀死她的和夺去他手的是同一颗炮弹。

1949年夏天,年仅16岁的农家少年周全弟被抓了壮丁。不到半年,国民党47军起义,营中一兵周全弟被编入解放军三野26军。1950年10月25日,周全弟随部队开拔。出发时,士兵们只知道要去东北保卫边疆,领到的是大檐帽、胶鞋和单薄的棉衣。直到入朝30华里,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抗美援朝。秘密渡过鸭绿江后,部队的任务是参与第二次战役东线作战。12月底,连队奉命进入黄草岭,阻击美军海军陆战队第1师。为完成包围,靠着每天三个土豆、身边的雪水和惊人的毅力,周全弟和战友们在雪地里埋伏了三天“我们在雪地上趴了三天三夜,最后一天晚上,要下命令开始打敌人的时候,我已经起不来了,脚啊,手啊,都是麻木的,啥事也不晓得了。”战后,战友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一息尚存的周全弟。在陆军35医院,他被截去了双腿双臂。那时,他还不满17岁。

1951年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中国的大年初九。在朝鲜汉江北岸文福里山坡上,没有节日,只有一片火海。涂伯毅参加了第一、二、三次战役,此时正是第四次战役坚守防御的阶段,志愿军必须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坚守汉江一线。美军飞机在头上周而复始,肆无忌惮地低飞,有时都能看见机身上的字母。凝固汽油弹炸开时,涂伯毅扑倒在地,十指紧抠冻土,一声闷响后,山坡上随即硝烟弥漫,草在烧,树在烧,连石头也在燃烧“我看到飞机投下来,觉得是个重磅炸弹,我就把手指、脚趾紧抠大地,但没听到爆炸,就听‘噗’一声,然后火就起来了。”涂伯毅来不及细想,只记得左边是悬崖,于是向右边冲入火海。这个举动和一个石洞救了他的命。美军当天的进攻从3点开始,持续了2个小时。涂伯毅在洞里躲到夜色降临,才被接应下山。躺在担架上,他的手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组织液。后来,这双手蜷曲如生姜,似乎仍紧扣着那片死亡的大地。

联合国军企图在朝鲜东西海岸实施两栖登陆,50军担任了战争第二阶段中西海岸防御任务。从1952年底到1953年4月,唐成华一直在龟城郡青龙里随军部工作,直到因空袭受伤。军部是在4月12日晚被发现的,12架B29轰炸机在青龙里上空盘旋,美军针对朝鲜多山地形,使用了在空中爆炸的炸弹,炸弹如雨,天地之间都在爆裂。弹雨中,唐成华感觉大腿上被猛击了一下,就势滚进山沟里“炸弹像下雨一样,隔地一米就爆炸,炸成小块块,把我臀部大腿打伤了……动脉血管炸伤了,抢救了我三次才救转来。”空袭中,一名副军长牺牲,那年春天,唐成华看望过他。

1952年10月14日,美军发动“金化攻势”,此役中方称“上甘岭战役”。陈富君参加过第五次战役,反击过美军秋季攻势,只有回忆上甘岭战役时用到了“残酷”。上甘岭战役联合国军投入大量飞机和坦克,向四个山头倾泻了无数炸弹,山头被削去3米。在坚守597.9高地的陈富君眼里,则是满天的飞机和无尽的炮击。战役一开始,美军就占领了阵地表面,只剩下坑道还在志愿军手中。敌人15倍于己,战友不断牺牲“打到后面,连我,只剩三个人。”11月3日,天近黄昏。趁敌人退下去的时候,陈富君与两名战友赶紧挖工事。炮弹呼啸而来,他下意识把两个战友推回战壕,自己被炮弹震飞,摔下山去。幸运的是,新的主力部队冲上了阵地,发现死人堆中还有人动弹,这才把他救下。炮弹对他造成了癫痫和腰部受损,在医院醒来时,他不知道是如何获救的,只记得阵地上原本有900名战士。

到了朝鲜,易如元发现,原来人走着路也是可以睡着的。1951年5月28日,参军还不到一个月,16岁的易如元随部队入朝。此时,第五次战役基本接近尾声,制空权仍是志愿军的软肋。部队不能白天行军,只能在夜幕里前行,经过几天翻山过河,再翻山再过河,战士们睡着觉也能走路了。1952年易如元被分配到一线连队,来到板门店铁架山281.7高地,负责观察敌机。那时他用手臂一伸,手指一竖,便能测出敌机的高度和速度。战士们每两小时换一班,隐蔽得很好,唯一一次出事是在1953年3月17日早上。危险来时毫无征兆,一声巨响下易如元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当时我就没有意识了,都没听到响,但醒来还在阵地上,同志把我牵着走,我看不见,鼻子也断了,出气呼呼的响,一摸左手只剩下一张皮了。”易如元被四个战友用门板抬下了阵地,除了左手,他还失去了右眼的光明,即使是左眼也只有0.04的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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