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痛折磨和被人疏远的双重压力下,不堪忍受的吉继数次向秀吉表示自己不干了,想回乡下老家种地去。然而秀吉毕竟是秀吉,当然不可能因一些谣言就赶走自己的得力下属,于是他一边安慰吉继,一边继续委以重任,并且还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打算让其重新融入到丰臣家的大家庭里。 www.6park.com 某日,秀吉在大阪城内召开了茶会,邀请了几十个手下的家臣,大谷吉继也名列其中。在茶会的一开始,秀吉就特地点名表扬了吉继,说他工作非常努力,任务完成得也很不错,要求大家向他学习。表扬完之后,茶会就正式开始了。 www.6park.com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当时日本的茶会。 www.6park.com
所谓茶会,在中国自然是以品茶为主:大家喝点茶,讨论讨论茶叶,互相聊聊八卦新闻以增进感情。而在日本,聊八卦之类的事情也做,但茶会主要节目并非是品茶,而是观赏茶器。 www.6park.com
每一次茶会,都至少会拿出一个名贵的茶碗来让大家观赏。观赏的方式也很简单:大家排排坐好,在茶碗里倒上热茶,然后一人喝一口,喝的同时也就能观赏茶器了,喝完看完,传给下一个,依此类推。 www.6park.com
这次茶会,自然也不例外。可当茶碗传到了大谷吉继手里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www.6park.com
吉继在低头喝茶的时候,不甚将一滴鼻涕滴入了碗中。 www.6park.com
挨在后面的人见状,顿时震惊了。 www.6park.com
但是他们反应也相当得快,立刻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判断:这茶是不能再喝了。 www.6park.com
于是,这些人如同比赛击鼓传花一般,手刚一摸到茶碗便立刻往下送,一个接着一个,丝毫不敢多拿一分半秒的,生怕被传染得跟吉继一个模样。 www.6park.com
这些情景,自然被吉继本人毫无遗漏地看在了眼里,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当时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www.6park.com
这碗茶,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就这么一个一个地挨着传了下去,一直传到了一位和吉继年纪相仿的武士手里。那个人连往碗里看一眼都没有,直接捧起来,放到嘴边,一仰头一抬手,咕噜咚地久将整碗茶给喝光了,一滴都没剩下。 www.6park.com
这位无视鼻涕且不怕感染的猛士,就是石田三成。 www.6park.com
“为了三成,赔上这条命我吉继也在所不惜。”从此,便有了这句话。 www.6park.com
因为我们是朋友 www.6park.com
不过,朋友归朋友做,狠话归狠话说,可事情也得归事情办。尽管吉继和三成关系很铁,而且又是近江出身,可他却并非是近江派的一员。相反,在政治上他更倾向于德川家康,比如这次征讨上杉家,他就积极响应了家康的号召,率兵和前田家一起进攻会津。 www.6park.com
因为患病的缘故,此时的吉继连骑马都非常困难了,只能由部下抬着一块舆板一路走到了佐和山城,着实非常辛苦。 www.6park.com
一进城,他就隐隐约约地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一条条精壮汉子或拿着长枪练着刺杀,或拎着铁炮进行着实弹射击演练,一副即将出征的样子。 www.6park.com
考虑到石田重家小少爷毕竟是第一次出征,确实需要一些得力的亲丁来保护其安全,所以吉继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进了佐和山城的天守阁内。 www.6park.com
在里面,三成早已摆好了宴席,石田重家也侍坐在一边。 www.6park.com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谷吉继开口说起了正事:“佐吉,差不多该让重家跟着我走了吧。” www.6park.com
长期以来,两人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友谊,所以互相的称谓也一直是幼名。 www.6park.com
石田三成的态度则相当奇怪,是一个劲儿地埋头吃菜,什么话也不说。 www.6park.com
吉继以为三成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出远门,于是又劝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至交,我绝对会关照他的,放心吧。” www.6park.com
说完,他又对着坐在一边看自己爹吃菜的重家和善地笑了笑,也算是打个招呼吧。 www.6park.com
这时的三成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菜,他抬起头来回道:“不好意思,纪之介,重家是不会交给你的。” www.6park.com
“什么?”吉继很惊讶。 www.6park.com
“我要起兵了。”三成很坦然。 www.6park.com
“什么?”吉继又吃了一惊。 www.6park.com
“我决心和内府大人决一死战。” www.6park.com
这一次吉继虽然还是很吃惊,但毕竟刚才已经连吃了两惊,此时也算是习惯了,所以这次他到底没有第三次问三成“什么”,而是开口说道:“你还是算了吧,现在这个时候反抗内府根本没有胜算,可以说是飞蛾扑火,毫无意义。” www.6park.com
“内府的野心已经路人皆知,我用我的力量,来守护太阁大人一手筑起的天下,如何无意义了?” www.6park.com
“佐吉哟,不是有了名分就能打胜仗的啊。” www.6park.com
“我不这么认为,只要有了名分就能胜利,在这个世界上,正义是绝对不会输的。” www.6park.com
吉继只能苦笑了一下:“这世界上,往往不是正义决定胜负,而是胜负决定正义啊。” www.6park.com
一片沉默之后,大谷吉继再次开口:“听着,佐吉,如果你真的想打倒德川家,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这办法只有一个。” www.6park.com
三成连忙请教。 www.6park.com
“耗着。”吉继不紧不慢地说道,“内府大人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你觉得他还能再活多久?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他能活到八十吧,那也不过是二十年。二十年后,秀赖少君就是正当年的二十六岁,到时候再把德川家的天下给夺回来不就是了?整个德川家,一旦没了内府,那就跟普通的大名没什么两样了。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出面调停上杉家和德川家的关系,让天下暂时重新归于和平。” www.6park.com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好主意,不服不行。 www.6park.com
正所谓我打不死你我也能咬死你,咬不死你我也能拖死你。 www.6park.com
当年德川家康用的就是这个方法:盼死了今川义元,取得独立;拖死了武田信玄,扩大了领土;等死了织田信长,成为日本第二;最后又熬死了丰臣秀吉,成为了日本第一。 www.6park.com
现在石田三成要想和如日中天的德川家康相抗衡,那是连百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缩头充乌龟乖宝宝,然后等着家康自动归天,然后再对德川家发难。如此一来,大功必定能成。 www.6park.com
但是,听了这个好办法的石田三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满脸愁容,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www.6park.com
“佐吉??难道你??”吉继突然明白过来了。 www.6park.com
“是的,上杉家和内府大人的冲突,完全是我挑起的。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去调停这两家呢?” www.6park.com
一阵沉默之后,大谷吉继长叹一声:“佐吉,丰臣家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www.6park.com
说完这话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作为朋友,吉继却似乎并不打算跟着三成白白送死。接下来,尽管石田三成费尽了口舌,又是拿出私下跟其他大名的密信,又是分析了天下大势以及天下大义,这么一连说了三天三夜,但大谷吉继依然不肯点头。不过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吉继也没有带走石田重家,只一个人离开了佐和山城,回到了驻地。 www.6park.com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奇怪了:回去后的大谷军,既没有继续前行,也没有后退,而是一直原地不动,一连整休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动弹。 www.6park.com
石田三成也摸不清什么情况,还以为吉继要伺机攻城,于是下令严防死守,一只蟑螂也不准让它进。 www.6park.com
到了第九天,也就是七月十一日的晚上,三成都准备洗洗睡了,突然听到城下喧闹无比,灯火通明,走出去一看,原来是大谷吉继带了千把人开到了城门口。此时的吉继也不坐木板了,一个人骑着个马,站在最前面。 www.6park.com
“佐吉,让我来加入你们的队伍吧。” www.6park.com
三成一愣,没说话。 www.6park.com
吉继发出一阵大笑之后,又说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跟着你一起,去完成你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吧!” www.6park.com
尽管我知道,你的梦想一定会破灭。尽管我也知道,跟随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但是,我依然坚持我的决定,如果说你是一个傻瓜,那么我就是比你更傻的傻瓜。 www.6park.com
因为,我们是朋友。 www.6park.com
在这场日本国内史上规模最大的会战中,所有的大名都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态和目的选择了自己要加入的一方。然而,其动机仅仅是因为友情的,仅有大谷吉继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