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国殇—北京政治风波(6)
回答: 《中国改革年代的政治斗争》-杨继绳 由 孤星浪人 于 2011-11-19 11:07
第六节 戒严以后 矛盾越来越激化。邓小平决定出动军队。但是,从5 月19 日宣 布戒严时起,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百万群众堵军车的情况,军队一直无 法执行戒严。这种军民对峙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下面再抄录我 这一段时间的日记。 5 月19 日 星期五 赵紫阳、李鹏等今天清晨到天安门广场看望绝食学生。从电视上 看到,李鹏只讲一句话:“赶快结束绝食,接受治疗。”赵紫阳声泪 俱下地对学生说:“情况很复杂。”“我们来晚了。”“学潮的性质、 责任问题终究是可以解决的。”“你们要保重身体,你们年轻,来日方 长。我老了,无所谓了。”人们普遍认为,这是赵紫阳告别政坛的最 后讲话。 下午,中宣部通知各报社说,中央领导人指示,各新闻单位一律 不得报道学潮的事,要制造有利于事态平息的舆论。今天上午,本报 总编辑删去了一位年轻记者稿件中有关学潮的内容,记者和他发生了 一场小小的冲突。据说今天其它报社也发生了这样的冲突。下午4 点 钟,传达了中宣部的通知以后,各报社内部这种冲突才平静下来。记 者们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只好骂骂而已。今天上午受到责骂的总编辑 们感到轻松。建国以来,仅仅开放了几天的新闻舆论重新收紧。 今天下午,在游行队伍中,《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打出巨幅横 标:“反对暴力 警惕军管”。晚饭时,一位军事记者对我说:“今 晚大军要进城,快去广场把你儿子找回来。”群众中也传说政府正在 调动军队。 晚8 点半,我到广场去找杨磊,刘青海去找他亲戚的孩子,我们 结伴同行。9 点半,绝食团宣布停止绝食。10 点钟传说赵紫阳已经下台,有人主张继续绝食。广场上人还是那么多。各大学在自己驻地周围,由学生围成人墙,不准外人穿越。我们越过重重障碍,从广场西南角挤到纪念碑北边用了一个多小时。 把杨磊从广场找回社里已经1 点多了。只见所有的电视屏幕上都 是李鹏的头像。他在发表关于实行戒严的讲话。他不时地挥动着拳头, 声色俱厉。各处的电视机都开着,但很少人坐下来看电视。有人指着 电视叫骂:“法西斯!” 这时有人说,执行戒严的部队被群众堵在三环线以外,不能进城 执行戒严任务。我看了看手表,凌晨3 点。我立即下楼骑车沿西长安 街西行,奔向公主坟方向。只见沿途群众情绪激昂,有人演说,有人 喊口号,对李鹏、杨尚昆、邓小平、王震等骂声不绝。一辆辆卡车满 载着学生自西向东呼啸而过,可能是到广场去壮大学生队伍。一辆辆 卡车满载着市民自东向西飞驰,据说是去堵截军队。车上的人高呼口 号:“反对暴力!反对军管!” 几百辆摩托车集结成长长的队伍向西驰去,不久又从西边驰回, 既威武又壮观,这是市民摩托队,是为学生壮威和通风报信的。 在公主坟,环岛周围(当时公主坟还没有建立交桥—作者1997 年注)果然停有大量军车。这些军车被成千上万的群众围住。在每辆 车跟前,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有的为战士念《科技日报》上报道 学生绝食的文章,有的和战士谈话,劝他们不要镇压学生,有的向战 士讲述党内腐败现象……用过去战争年代的话来说,这些人是在“策 反”。有一位战士还听得流下了眼泪。多数战士不说话。一位上尉走 下车来和群众握手,说:“我们心里很明白。请你们放心,我们不会 干出对不起人民的事。”群众热烈鼓掌。 邓小平等本想利用军队来平息愈演愈烈的学潮,但事与愿违,群 众不怕军队。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号召之下,丰台、六里桥、沙子口、 呼家楼、古城、清河等所有军队进城的路口都被群众堵住,在各个路 口都设有路障。作为路障的有公共汽车,有马路上的钢铁隔栏、有木 头。在一些干道上,马路中间的钢铁隔栏被推成“之”字形,使整条 马路被封死。军队无法进城执行戒严任务。戒严令宣布不让游行,不 让集会,不让演说。现在广场上学生照样集会,还有大量外地学生涌 进北京。参加游行的人比原来还多。演说者的言论越来越激烈。在这 种情况下,政府面临两难选择:军队不进城,取消戒严,党和政府的 威信扫地,反对政府的人也会得寸进尺;强行进城,势必造成大规模 流血。 在这期间,有些“聪明”的省、市领导人看到形势前景不明,对 敏感问题不表态,不“站队”,成天到工厂、农村去“考察”,讲反腐败、讲党风等不会出错的话题。他们这样做,为自己留下了后路,将来不管谁主持中央,还得用他。 5 月20 日 星期六 今天首都气氛十分紧张。城外四周大兵压境。天上直升飞机低空 盘旋。一架又一架直升飞机似乎擦着楼顶掠过。嘎嘎的马达声令人心 惊胆战。 但是,人们和政府对立情绪也更激烈。公开反政府的人也得到一 些人的支持。在人大会堂东侧,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演说:“民可载舟, 也可覆舟。我们老百姓把他们翻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做着“覆 舟”的姿势。几百名听众鼓掌,欢呼。 有人在演说中称现政府是“伪政府”、“李鹏等一小撮政治阴谋 家”。广场上出现了一条引人注目的巨幅横标:“强烈呼吁立即召开 全国人大非常会议敦促李鹏辞职、邓小平、杨尚昆引退,解救危难学 生、稳定政局” 今天人们不顾不准游行的禁令,百万人上街游行。口号有:“李 鹏强奸民意”、“小平下台,回家打牌”、“坚持民主、自由、人权、 法制四项基本原则”、“一人掌权、集体负责、群众遭殃”等。 游行队伍不停地呼喊“打倒李鹏!”的口号。“打倒邓小平!”的 口号也不断喊出。一条标语上写着:“新四人帮:邓小平、王震、杨 尚昆、李鹏。” 地铁已经封锁。有的说里面装满了军人。每个地铁出口都被学生 组织的“敢死队”和成千的市民围住,防止军队从里面出来。 天安门广场已经断水。市民们源源不断地把水送到广场。送水的 人们对政府断水行为骂声不绝:“真缺德!”广场上的学生在学习防 催泪弹知识。有的标语上写着:“防止空降兵!” 一辆装有四个高音喇叭的大轿车在长安街和前三门大街缓缓移 动。不停地广播:“我们是首都工人自治会,号召全市市民走出家门, 支持学生,把李鹏等一小撮政治阴谋家淹没在人民的大海之中。” 今天本报为是否登李鹏讲话和戒严令发生了激烈争论。总编辑要 登,一批编辑、记者不让登。最后印刷厂的工人说:“没有人手换版。” 结果没有登出。因为工人不想登。 晚饭后,长安街和广场上的人比前两天要少一些,只有几十万人。 晚上10 点,我和田学祥一起去广场,看到各方支持学生的队伍如潮 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工人敢死队”、“市民敢死队”、“工人纠 察队”、“市民纠察队”排着整齐的队伍开进了广场。一队“市民抗 暴团”雄纠纠地开进来了,人们一阵欢呼。一位“工人敢死队”队员 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已经写好了遗书,不准备活着回去。”传说戒严令必须在24 小时内发生效力。所以人们认为,昨晚没进城的部队,今晚一定会强行进来,因而各种“敢死队”、“纠察队”准备进行拼死搏斗。 中国社会科学院游行队伍的巨幅横标写着:“政府已经走向了历 史反面!”“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5 月21 日 星期日 昨晚军队还是没有进来。今天上午我去广场,看到人比昨天少多 了。天亮后,工人都撤退了。广场和长安街上只有20 万人左右。但 各地铁出口,各路口还有很多学生和市民把守。 这几天新闻封锁,禁止如实报道北京情况。从新华社资料室得知, 香港报纸一连几天也没让进北京。正常渠道得不到消息,各种传闻大 量涌来。今天有几则传闻: 万里发表声明,说李鹏宣布的戒严违反宪法 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表示不服从中央决定 海南省委书记梁湘致中央,反对中央决定 外交部通电国外,不承认中国政府 美国航空母舰进入渤海 这些传言基本不可靠,其中有不少是谣言。如果遵守新闻规律, 让报纸如实报道,就不会有这么多传言。 今天的群众舆论普遍谴责政府。街头演说的增多。演说的不仅是 青年,一位老太大在街头演说博得了阵阵掌声。 西单十字路口西南角的大标语牌上,不知谁用工整的隶书写满了 四字一句的《讨邓檄文》,东南角幅一标语牌上同样写满了四字一句 的《讨杨檄文》—杨是杨尚昆 晚12 点多钟,新华社几百人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去天安门声援 (传说今晚一定要执行戒严令,要采取行动),口号是“北京人,站 出来,救学生,救国家’救民族!”语句短促,颇有一种为正义去赴 死的味道。在院里集合时,穆青、郭超人出来劝阻。穆青说:“要保 住我们这支队伍。”结果还有500 多人上街。所到处,群众高呼:“新 华社,好样的!” 5 月22 日 星期一 听说六里桥发生了冲突,上午我骑自行车去六里桥。站在还未竣 工的立交桥上向南望去,只见数十辆军车被黑压压的人海所淹没。第 一辆军车前面,有一辆横过来的公共汽车阻挡了道路。几辆356 路汽 车轮胎放了气,横在路口。 在车号为P71—1834 的军车上,战士都背着枪,车上装有不少箱 子,像是弹药箱。数十名群众围着车做说服工作。在另一辆车上,学 生们为战士放录音(记录的是天安门广场的绝食情况)。群众为战士送 来了馒头,战士坐在车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看来他们很饿了。站 在车旁的一个人和战士谈话。这人说:“你们千万不能镇压学生。”战 士反问:“你看我们会开枪吗?”“我相信你们不会开枪。如果上级 命令开枪呢?”“向天上开。”战士用手向天上指了指。 城里传说军车进六里桥时和群众发生了冲突。一位老人向大家介 绍两天前军车开过来的情况。他说,并没有群众躺在路上挡车的事。 只有一个老太太跪在地上哭求战士不要去镇压学生。在六里桥没有发 生冲突。这位老人说,在丰台群众和武警发生过冲突,武警试图驱散 围军车的群众,双方都有动手。一个农民开拖拉机拉砖经过这里,把 拖拉机停了下来,为群众提供“武器”,群众拿起砖头,把武警赶走 了。 下午去广场。在天安门金水桥南挂上了“首都工人自治会”的横 标。一位30 多岁穿白色衣服的工人站在那里,对过往行人说:“工 人自治会已经组织起来了。”一会儿,过来一位40 多岁的人说:“请 派两名纠察队员跟我去。”穿白衣服的手边没有人,他对站在旁边围 观的一位青年说:“你可以去吗?”这位青年同意了。自治会就发给 他一个红布条,说:“你就算自治会员了。”一会儿,走过来一位中 年妇女说:“天安门下的门洞需要人堵。”(故宫和中山公园近来不开 放,据说其中驻有军队)正在这时,从东边过来一支市民游行队伍, 自治会的人就动员这批人到天安门下去堵门洞。这支队伍果然留下了 几百人听从安排。 今天院里贴出了通知,今晚8 点,新华社职工游行。下午5 点半, 穆青、郭超人就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要求大家制止。说,新华社 昨晚游行已经很突出了,今晚再去就更突出了。我们得保住这支队伍。 你们过去的行动责任我们承担,我们会保护你们。现在外面传说穆青 下台了(我们可没有听到这种传说),你们再去游行,可能真要下台。 这个班子下了台,谁保护你们?我快70 岁了,不怕丢乌纱帽。前几 天游行好说,戒严后游行是明目张胆地反政府,将来要追究的。由于 穆青的苦劝,预定今晚的游行取消了。 晚饭后去301 医院。路经公主坟,这里的军车都退到301 医院 和一所中学里去了。在301 医院门口有学生站岗。里面有60 多辆车, 车号是“V04”打头,分别停放在东西两边。战士有的坐在地上打扑 克,有的聊天。我问一名上尉: “为什么不进城执行戒严任务?” “等上级命令。” “大概什么时候进城?” “不知道。你不如找学生打听,他们比我们知道得多。那一位 是学生头儿。”他指不远处一位穿粉红色上衣的女学生。那位女学生 说,看来这几天部队不会进城。她说38 军军长就住在医院里。 回来时经过军事博物馆。在地铁口的铁栅门里,一名地铁职工在 里面搬自行车,他和站在外面的群众聊天。他说地铁里面没有一兵一 卒。地铁里生活用电没有停,运行用电停了。说是上面让停的。 “为什么地铁停运?” “这是上面定的,你问李鹏去!” “既然是上面让停的,为什么要说学生扰乱了交通?” “你问李鹏去!” 5 月23 日 星期二 戒严令已发布72 小时,还无法执行。政府已威信扫地。 昨天辽宁分社一记者给本报一编辑打电话说:“北京市民真伟 大,我以沈阳市民的身分向北京市民致敬!” 赤手空拳的北京市民阻挡了几十万大军进城,这是世界奇迹,也 是历史奇迹。当然,这也说明政府不敢真正动武。真正动起武来,群 众是阻挡不住的。但是,能真正把枪口对准数以百万计的群众吗? 八角村听说解放军来了,农民从四面八方迅速奔向公路,阻挡了 军车前进。星期天,从外地调来一列车全副武装的战士,刚进北京站, 火车司机鸣笛半小时。群众纷纷围向车站,逼着列车退到了丰台。 这几天由于公交停运,马路上自行车很拥挤,互相之间磕碰一下 的情况经常发生。要是过去,势必要发生纠纷,现在,相互一笑就过 去了。一位女同志被碰倒了,几位青年将她扶起来,说:“现在是非 常时期,请相互谅解。”她起来后,拍了拍衣服就走了。 北京市政府宣传学潮影响交通,实际是地铁是政府下令停运的。 这些天,学生和市民一起维持交通秩序。晚上设路障阻止军车进城, 天一亮就把路障清除,保持交通畅通。 北京市政府断了天安门广场的水以后,马上就出现了“学生没有 水”的白旗。居民纷纷送水。各种可口可乐瓶,汽水瓶都装满了水, 从四面八方送到广场。不少家庭的瓶子全收光了。北京市政府看到断 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当天就恢复了供水,但送水仍持续了三四天。 给在广场上的外地学生送食品,送稀饭的人更多。一位西安来的学生 对我说:“我们不愁吃,不愁喝,全是北京市民送的。” 昨天,24 名军人化装成老百姓,穿上便衣进驻了新华社,就住 在大礼堂的舞台上。礼堂大门紧闭。今天上午,不少人从礼堂侧门拥 进去,向他们提问题。一位团长回答了三个问题: 一、为什么来这里?为了执行戒严令。 二、为什么穿便衣?被迫的。我们本可以穿上军装,戴上军徽, 但进不来。20 日我们来过一次,路过复兴门桥时被学生检查。 三、来干什么?协助武警维持秩序。保卫新华社。新华社是重要 机关。 大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齐声呼喊“反对军管”的口号。 今天下午,百万人上街游行。在西单附近的长安街上,三支浩浩 荡荡的队伍并行(过去游行的队伍是一支,两边是旁观者,今天满街 都是游行队伍)。靠北边的一支是汽车队伍。今天游行的标语口号是: 反对军管 戒严军管,动乱之源 撤销戒严令,恢复首都正常生话 李鹏下台,以平民愤 李鹏丧钟已经敲响 罢免李鹏 打倒李鹏,全国安宁;公审李鹏,人民必胜 石油工人一声吼,流氓李鹏抖三抖—石油勘察院 李鹏是动乱之源 拥护赵紫阳 …… 游行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下午4 点钟左右,突然乌云压顶, 雷声大作,大雨如注。人人被淋成落汤鸡,标语口号被淋得七零八落。 队伍有些凌乱,但没有人离开队伍避雨。 在北京大学的队伍中,几位年轻教师扶着一位白发昂首挺胸的老 教授,冒着大雨阔步前进,使人们想起了“五四”运动中北京大学教 授的形象。 在雷雨中,所有的口号变成了一个口号:“李鹏,下台!”一部 分人喊“李鹏”,一部分人喊“下台”!成千上万人的声音汇合在一 起,压倒了雷雨声。 雷雨稍停。在人大会堂北斗的长安街上,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在 一辆汽车上高举一幅李鹏投降的漫画,并且一边敲起大鼓一边齐声高 喊: 东风吹, 战鼓擂, 现在他妈的谁怕谁。 不是人民怕李鹏, 而是李鹏怕人民。 在南开大学的游行队伍中,学生们一边走,一边按着步伐的节奏 齐声喊: 周总理, 在哪里? 你的儿子不讲理, 邓妈妈,少讲话, 快把儿子领回家: 再给三个人嘴巴: 叭,叭,叭! 南开是周恩来的母校,传说李鹏是周的养子。“邓妈妈,少讲话” 是指周恩来夫人邓颖超今天发表的公开信,要求学生相信政府,相信 人民解放军。学生对这封信很不满意。喊最后的“叭,叭,叭!”时, 脚步声也同时“叭,叭,叭!”地响,口号声和脚步声共鸣,有很强 烈的效果。 游行队伍把目标集中在李鹏身上,希望李鹏下台。这实际是不可 能的。因为戒严的决策不是李鹏个人作出的。邓小平不会让李鹏下台。 如果真让李鹏下台,又有人要说邓小平“舍车保帅”。邓小平也知道, 李鹏下台以后,反政府的力量会得寸进尺。 5 月24 日 星期三 今天是宣布戒严的第五天,军队仍未进城。 昨天下午的一场大雨之后,天气显得冷。天安门广场的学生怎样 过夜?我到广场转了一个多小时。 在纪念碑南面的二层台阶上,有一个小小的物资站(即群众救助 学生的物资存放棚)。不少学生,瑟缩地排队领取衣服,人人都得到 了满足。我问发衣服的学生:“哪里来的这么多衣服?”他说:“都 是市民送的,晚饭后两三小时内就送来了两三万件衣服,还有毯子和 棉被。” 在广场上北京的学生很少,几乎全是外地学生。全国所有的高校 都在广场上设有营地。各校都用塑料搭起了低矮的,简易的帐棚以避 风雨。北京市民除了把衣服送到纪念碑上以外,还送到各个帐棚。一 对中年夫妇用塑料袋装了五件衣服送进西安一所大学的帐棚里。 北京医科大学一位研究生对我说:“我到一个居民楼里求援,一 下予就送来了大量衣物,装了两汽车。小孩子也送来了煮熟的鸡蛋。” 雨后学生被淋湿了,居民送来了糖姜水和热稀饭,有的还送来了 酒,为学生暖身子。送包子、送鸡蛋、送黄瓜、送饮料……送什么的 都有。在挂“体育馆居民大院”横标的送饭汽车周围,一群学生在高 兴地吃着热稀饭。 但是,学生还是够艰苦的。在天津大学自动化系的小棚里,两个 学生穿着短裤坐在水泥地上(他们的长裤被雨淋湿了)。我叫他们到纪 念碑去领一件衣服,他们说:“需要衣服的人很多,我们就这样凑合 吧!”在天安门前的地下通道里,数以千计的学生像挤在罐头盒里的 沙丁鱼一样。躺满了整个通道。通道里空气污浊,令人窒息。 学生的爱国热情和北京市民的感情是可贵的。也有人从另外一个 立场提出忧虑:这宝贵的热情会不会被人利用呢? 5 月25 日 星期四 今天是宣布戒严的第六天,戒严令还没有执行。听说军队退到城 郊安营扎寨去了。 政府和戒严司令部宣布北京动乱没有平息,需要军队维持秩序, 但新闻媒介一直宣传北京市秩序逐渐好转。《人民日报》今天报道, 近来北京交通事故明显减少。《人民日报》另一报道说,自5 月以来, 治安的发案数没有明显变化。言外之意是,没有必要实行戒严。从人 们的体验看,《人民日报》的报道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最近连小偷也 少了。 今天游行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二三十万人。游行口号除了要求李 鹏下台以外,还有求万里回国,并要求他主持人大常委会议罢免李鹏。 据今天报道,截止5 月24 日晚6 时,全市32 所医院救治绝食 学生共9158 人次,留院观察8205 人次。 5 月13—25 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万里在北美访问。出国 前,赵紫阳到他家里同他进行了一次长谈,就如何对待学生问题取得 了一致的认识。 5 月24 日,他在多伦多发表谈话说:“要坚决保护 学生的爱国热情,同时要坚决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中国学生的爱 国热情是可贵的。他们希望促进民主和惩治腐败,要在民主和法制的 基础上解决问题,要冷静、克制……”这和赵紫阳在亚行的讲话调子 差不多,所以,学生对万里抱着很大希望。在他出国期间,通过人大 罢免李鹏的呼声很高。在人大会堂前面有一巨幅横标:立即召开人大 会议,罢免李鹏。学生游行队伍中,每天都有这个口号。在人大副委 员长中,也有很多人支持这个意见。 5 月21 日,赵紫阳发电报让他 提前回来,希望能增加一个支持者。李鹏等发电报让他继续到美国访 问,以免力量对比的天平倾斜。全国人大9 位副委员长向他发电报, 说有24 名人大常委联名建议立即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 会紧急会议”,“在民主与法制的轨道上解决问题”,让万里立即回 来主持会议。万里到美国后,看到赵紫阳没有出席5 月19 日晚间的 党员干部会议,知道赵已经不行了。他访问期间一般要代表赵向对方 领导人发表礼节性问候,现在觉得很难办,打电报给中央称身体不适 要求提前回来。同时把这个意思通知美国政府,美国表示理解。他提 前回来了。在飞行途中接到中央电报,是为他起草的一个讲话稿(一 个简短声明),调子和李鹏5 月19 日讲话的一样。5 月25 日凌晨3 点,他没想到他的飞机没有按他的愿望飞到北京,却飞到了上海。到 机场接他的有丁关根、江泽民、朱镕基和万里的四儿子。中央不让他 回北京,报道说“万里委员长因身体不适,经医生检查,留沪治疗”。 他对讲话稿不满意,要求修改,但基本调子没有改,直到5 月27 日 才发表“书面谈话”。5 月31 日,经中央允许,万里才回到北京。 他一回到北京就在政治局会上说:李鹏代表中央要我发表这个声明。 5 月26 日 星期五 昨晚李鹏接见几国大使的新闻联播上,告诉外国人中国大局已 定。人们理解是政府的决心已定。最近两天学生也有点疲,原来一些 激进的年轻人也打起扑克来了。今天有些学生开始准备托福考试,准 备一走了之。天安门广场上北京的学生很少,基本是外地学生。外地 学生也是走的多,来的少。近日离京2 万,来京不足200 人。 今天南开大学教师常修泽来我这里聊天。他是从天津专程来接学 生回校的。他说:“南开的学生已经很少了,我不来接,他们也要回 去。” 看来,现在是解决学潮问题的一个好时机,只要工作做得好,可 以不必动用军队。 这两天办公室聊天的中心话题是中央的人事变动。有各种猜测。 有的说赵紫阳、胡启立等要下台。 据有些知道内部情况的同志说,调动二三十万军队进京不是对付 学生的,而是对付军队内不同意见的人,对付军内支持赵紫阳的人。 听说38 军军长徐勤先不听从调动,不愿到北京镇压学生被软禁起来 了。军事记者说,戒严司令部的张工向他传达口头命令,让他带兵进 城。徐说:口头命令无效,要有书面文字。张工说不可能有书面的了。 徐说,没有书面的我不进城。 后来了解到,李鹏说大局已定,是因为5 月21 日老人们在邓小 平家开了会,对赵紫阳统一了认识,决定从22 日起停止他的工作。 重新考虑新的领导班子,对新班子的人选进行了议论,对采取果断行 动收拾局面的决心已定。参加会议的有邓小平、陈云、李先念、彭真、 邓颖超、杨尚昆、薄一波、王震。正是这些老人,采用非法律、非程 序的方式,决定中国的命运。 5 月27 日 星期六 今天传达了李鹏、杨尚昆、乔石、姚依林,在5 月22 日的讲话 要点。这些讲话是以“中共中央办公厅通知”的名义下发的。 李鹏说: 决定戒严常委召开了多次会,所有的老同志都参加了。“4。26” 社论是正确的。当前是一场动乱。决不能从“4。26”社论的立场后 退。当然,这个社论可以写得更好一些,如把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分 得清楚一些。这是老同志的意见,不能退。否定了它就失去了精神支 柱。后退是没有出路的。你退一步,他进一步。已经无路可退了,再 退就把中国送给他们了。但要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他们是 极少数,极少数。 紫阳5 月4 日在亚行的讲话没有经过常委任何一个人,是他自己 准备的,和“4。26”社论调子不同,而且广为传播。这样,群众就 看到党内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他5 月3 日纪念“五四”的讲话,我们 提出加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他没有采纳。他的“五四”讲话 使学潮升温,中央才下决心戒严。 我党代表改革开放的是小平,不是赵紫阳。十年改革的主要方针 政策是小平提出来的。紫阳同志做了不少工作,但他是执行小平的。 紫阳和戈尔巴乔夫的讲话把小平抛出来了。第二天的游行口号就 要打倒小平。 我5 月19 日的讲话是经过中央批准的。开那个会和实行戒严都 是党的决议。如果维护党的团结,紫阳就应出席那个会,但他请病假 了。他是有病,供血不足,头昏。作为总书记,身体不好,不讲话, 主持会议是可以的。不主持,参加一下总可以吧?但他不干。 5 月19 日早晨他去天安门广场的讲话把党内分歧暴露给全国人 民了。 这一场斗争的确很复杂,问题就在党内。 杨尚昆说: 游行一喊出“打倒邓小平”的口号,我们就觉得性质变了。 小平讲话和“4。26”社论是电报发给紫阳的,他从朝鲜回电报 说完全同意。但他一回来就说社论不对。 5 月3 日他在纪念“五四”讲话中,李鹏、乔石、依林、钖铭和 我都要求他加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这句话,他不接受。 他在亚行讲话后小平知道不好,与陈云商量,在小平那里开了个 会。小平提出问题:“退,退到哪里?”我说:“这是最后一道堤, 再退就垮了。”小平说:“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争论。今天只讨论退 不退。不能退。问题就出在党内。要实行戒严。”紫阳说:“这个方针我执行不了,我有困难。”小平说:“少数服从多数嘛!”紫阳同意少数服从多数,还说,有决断比没有决断好。但是,晚上8 点钟开常委会时,紫阳说:“我的任务今晚结束了,我和你们的看法不一样,我不能再干下去了。我想不通,我不能执行。我辞职。”我说:“你这个态度不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甩手。”后来他给小平、给常委写信, 说他不能执行,要保留自己的意见。他要辞去总书记和军委副主席的 职务。小平说:“你在五四那天亚行会上的讲话是转折,从那时起, 就闹得更凶了。”我批评他辞职有五个不好交待。他的辞职信没有发 出,但打电话给我,叫我劝小平承认“4。26”社论是错误的。 小平找到陈云、先念、王震、彭真和常委及军队同志。老同志说: “太不象话了。”大家对小平提出戒严表示赞成。这次紫阳没有来, 请假。 体改所、农研中心、中信国际所、此京青年经济学会,把紫阳的 讲话基本透露出去了(指紫阳的五点意见),但是说我们否定了这个意 见。不对,我们也同意用法制来解决问题。先念说,现在有两个司令 部,究竟由哪个司令部指挥,现在不揭开不好办。 关于改革的失误,紫阳不承认多年有失误,只承认最近一年有失 误。李鹏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承担了责任。 乔石说: 我早就认为不能再退了。5 月19 日早晨赵要自己单独去见学生, 李鹏只好赶紧跟在后面。 以上记录的只是大概意思。听了传达后,在群众中有两种不同的 议论: 一种意见是,赵紫阳起了分裂党中央的作用。持这种意见的多是 领导干部。 另一种意见对几位领导人的讲话持批评态度。这些批评归纳起来 有以下几点: 一、赵紫阳过去有错误(儿子搞官倒,改革有失误),但这次站在 民意一边,而且在中央不怕当少数,敢顶、敢说。他想不通,不执行 戒严,辞职,是正常的,不能说是搞分裂。 二、从这里可以看出中央早就没有诚意和学生对话。对话的核心 问题是“4。26”社论。他们已决定不退,还有何话可对? 三、通过戒严把学潮压下去,搞掉赵紫阳,这个决定的作出还是 一些没有法定职务的老人。他们没有表决权。1987 年他们通过这种 不合法的形式搞掉了胡耀邦,这正是这次学潮的起因。现在又是这些 人用搞胡耀邦的方式来压制学潮,岂不是疙瘩越结越深? 5 月底、6 月初应当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好机会。广场上的人不多 了。外地学生走的多,来的少。不少学校局部复课。浙江、河北、湖 北、山东、黑龙江、四川、安徽、陕西等地不少高校基本复课。学生 已经有点疲倦了。学生总是要念书的,无限期罢课毕竟不是学生的意 愿。可惜,政府没有抓住这个好机会,没有采取强制但不流血的手段 使学潮平息。这时,一些激进分子怕学潮冷了下来,千方百计地制造 新的“热点”。 5 月30 日 星期二 几天没有去天安门广场,今天去看,多了两样东西。一是“民主 女神”石膏像;二是香港赞助的100 多个帐棚。 “民主女神”像高10 米左右。在广场的中轴在线,处在天安门 城楼和纪念碑之间。头部有点像刘胡兰:圆脸,向后飘的短发,面目 坚毅,双手高擎火炬。这是中央美术学院的20 多名师生做的。天安 门管理处发表声明,反对在广场搭设女神像。政府的广播里不停地念 着署名“国家机关某委设计院的一位女中年知识分子”的一封信:“强 烈要求市政府采取相应措施制止这一无法无天、强奸民意的行径。” 她要求政府拆除“民主女神”。但是,今天来看民主女神像的人很多。 广场北部挤满了人。长安街人流如潮。在民主女神周围,照相机的闪 光灯闪个不停。 在毛主席纪念堂北侧,200 多个小帐棚覆盖了一大片场地。每个 帐棚里可以躺3—4 个人。这是香港赞助的第一批。据说还有更多的 陆续要送来。 在公安部门前有一个横联:“秘密抓人 面目毕露—首都工人自 治会”。首都工人自治会的一铅印传单说,今天凌晨1 点多钟,在北 京饭店附近,一辆带警灯的吉普车停在一骑自行车人面前。吉普车上 跳下两名警察把骑车人扭上了吉普车。骑车人迅速丢下两个笔记本, 本上写有沈银汉的名字,记录着筹集经费200 元。拾到的人把笔记奉 送到纪念碑前。经首都工人自治会查询,沈银汉是自治会的执行委员。 到他家里打听,昨晚没有回去。首都工人自治会到处宣传:我们是根 据宪法“结社自由”组成的群众组织,为什么秘密绑架人?首都学生 自治会就此事贴出了抗议传单。 据说,摩托车队有11 人被抓走了。最近几天晚上再没有摩托车 队四处飞驰了。 5 月31 日 星期三 人大会堂东门前的广场的栏杆上新立了一幅大标语:“中华脊梁 第六章国殇—北京政治风波 - 419 - 宁折不弯—一批有正义感的官兵”。军人也站到学生一边了。 为什么调几十万大军进北京?这是近来人们议论的热点话题。有 人说是为了维持首都秩序,多数人不同意这一看法;有人说为了镇压 学生运动,这个说法也不能说服人,对付手无寸铁的学生还要几十万 大军?也有人说是为了对付原有的北京驻军和在京的军内反对派;最 近又有新说法:调兵进京,你调我也调,你进我也进。形成了你包围 我,我包围你,成了夹馅花卷。 人们猜测,军队内部不一致。担心打内战。 6 月1 日 星期四 今天凌晨1 点钟,1000 多名大学生打着上百面红旗,擂着大鼓, 到新华社南门后又从西门进到院里。他们高喊“新闻自由”、“新华 社,不要怕,为人民,说真话”、“反对军管,取消戒严”等口号。 戒严部队没有出来制止。学生们闹腾了20 分钟后就撤走了。 首都工人自治会有三个人被抓:沈银汉,白东平,钱玉民。据说 这个组织有3000 多名会员。学生们为此到公安局静坐抗议。 据说学生提出了四点对话建议:取消戒严、撤走军队、不对学生 秋后算帐、新闻自由。政府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学生原计划征集1000—5000 人自愿绝食。目前只有300 多人报 名。 今天传达了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的通知:一、动员学 生回校,学期考试按规定进行,对不及格者按规定处理;二、对幕后 策划的极少数人要揭露,采取果断的措施加以制止;三、维护社会治 安,对打、砸、抢分子决不手软;四、加强舆论导向;五、共产党员 在稳定局势中要发挥作用。通知说,天安门前有126 所外地大学的学 生,要求各省采取措施让他们回去。昨天五人宣传小组成员王忍之(戒 严期间五人宣传小组的成员是:袁木、王忍之、曾建徽、何东昌、李 志坚)召集各新闻单位的负责人开会。新华社穆青参加。王忍之说, 最近几天,各报还是贯彻中央政策的,但参差不齐,从版面看,差异 很大。王忍之要求,一、要增加工、农及普通群众要求稳定局势的报 道;二、强调恢复天安门广场的庄严形象;三、军民关系;四、根据 李鹏讲话的精神,写一些评论。 北京市政府组织郊区农民游行,喊“制止动乱”、“拥护李鹏” 的口号,和学生游行唱对台戏。 今天晚饭后我去天安门广场,看到除了香港的200 多座帐棚外, 在纪念碑北面又用大帆布搭起了几十座大帐棚,一排一排地,比较整 齐。似乎有长期安营扎寨之势。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不少少年儿童到广场和大学生联欢。在 民主女神像下面,一名少先队员向长期坚持在广场上的一名大学生献 红领巾。这位小学生说:“能和大哥哥、大姐姐在天安门广场过儿童 节,感到很幸运。特向们献上我们最珍贵的礼物—红领巾。”她说完 后,很多围观者鼓掌。 广场西北角搭起了一个帆布帐棚,这是“首都工人自治会”。我 问坐在帐棚里的一位50 多岁的工人:“抓去的三个人放出来了没 有?”他说:“放出来了。”“什么时候放出来的?”“昨天下午5 点钟。”我又问:“你不怕坐牢?”他说:“既然干上了,怕也没有 用。” 听采访中南海的记者说,昨天下午江泽民来到北京,就住在中南 海里。有人猜测,可能邓小平要重用他。但从迹象看,也不像。他还 一个人到食堂吃饭,没有人前呼后拥。 6 月2 日 星期五 天安门广场近一个时期有三个广播站。一是代表政府的大型扩音 器,音量大,音色浑厚。最近一个时期一直广播《一位女中年知识分 子的信》、《几位居民的信》。批评民主女神像以及劝学生离开广场。 另一个是纪念碑前的高校自治联合会的广播站。今天广播的是吾尔开 希的演说。掌声不少。另一个广播站在广场西北角,是“首都工人自 治会”的。今天广播的是38 军徐军长拒绝执行进军北京的命令以及 被解职的经过。吸引了很多听众。 前两天广场上人有逐渐减少之势,今天又多起来了,约有20 多 万人。今天有两件新事。 一是侯德健、刘晓波、周舵、高新等四名知识分子开始在纪念碑 前绝食。纪念碑前增加了“我们绝食 我们抗议 我们呼吁 我们忏 悔”的巨幅横标。吾尔开希今天的演说就是以这幅横标为题的。候德 健说是代表香港100 多名影视明星绝食的。穿的背心上有这些人的签 名。他们四人发表了《六二绝食声明》,宣布绝食72 小时,侯德健只 绝食24 小时。 二是今天清华,北大等大学举行了十分幽默的游行,这次游行是 针对政府组织郊区农民游行的。传说政府给游行的农民发奖金10 元。 今天学生游行的口号是: 戒严期间 奉命游行 每人10 元 拥护李鹏 大戒严带来大安定 大游行促进大戒严 每人9 块9 良心去喂狗 拥护李鹏 独裁万岁 坚持倒退 反对前进 支持腐败 拥护镇压 反腐败有罪 反官倒有罪 要自由有罪 消灭民主 反对自由 拥护军管 要求血腥镇压学生 恢复帝制 垂帘听政 …… 一位外国人看到学生游行后说:“中国人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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