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簡稱文革)50周年紀念日当天,中共黨媒发出历史強音明確徹底否定文革,引发輿論轟動。其實,這同中共多年來的相关表態并沒有相悖之處,只是更加旗幟鮮明地給出了官方姿態。所謂見微知著,從一個智囊人物的相关思路和立場便可管窺中共此舉的历史必然性,他就是王滬寧,從江澤民、胡錦濤到如今的習近平時代,他都是中國公認的第一智囊,輔佐三代中國領導人,人稱“三朝帝師”。
王滬寧有关文革論述最有名的一篇文章是发表于1986年5月份的《文革反思與政治體制改革》,這篇文章近几年多次被各方轉載,足見其影響力之深之廣。回望当時的政治生態,該文堪稱大膽,堪稱深入,從敏感的政治體制批判著眼,為中國政治社會的改革发展提供了現實可鑒的思路。
文章直言,文革的发生不是偶然的,除了历史、社會、經濟、文化等原因外,政治體制不完善、不健全是一個不可低估的原因。一個完善的、良好的政治體制應該能夠阻止文革的发生,從政治體制的技術角度分析,以下環節結構和功能與文革未能被制止有一定关聯:
嚴謹低調的王滬寧(左二)堪稱中國知識分子的典范(圖源:新華社)一、作為國家政治生活領導核心的執政黨內部沒有形成一整套健全的民主制度。二、作為國家權力機关的人民代表大會不能切實有效地行使權力。三、政治生活中缺乏有力的憲法保證。四、在社會生活中缺乏一套獨立的司法體制。五、政治體制上沒有完善的縱向分權機制。六、沒有形成健全的國家工作人員制度。七、政治生活中缺乏嚴密的制度來保障公民的權利。
對于王滬寧此文,極左網站紅歌會網5月6日发文予以批駁,稱這暴露了王滬寧反共、反毛、反社會主義的反動思想。文章揪住王滬寧提及的“文革破壞憲法論”進行了滔滔不絕的反擊,看似頭頭是道,實則曲解了王滬寧的本意,尽顯極左色彩。而且,從一開始那作者就似乎不知道這是王滬寧20多年前的舊文,真是尷尬。
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需要長篇累牘的論證便可做出判斷:王滬寧不是紅歌會網提及的“三反”分子。
初次发表上述文章時,王滬寧30出頭,學術之路起步不久,洞見不可低估,是個頗有建樹的政治學教授。在評介西方政治思想、政治制度的同時,他深刻考慮了中國國情并大量撰文,對中國政治制度作對比性剖析,勤于反思自我。得到江澤民、曾慶紅、吳邦國等人的賞識,隨后“學而優則仕”,進入政坛,順理成章般成為中共首席智囊人士。
在王滬寧進入政坛后,他此前的相关著作和散見于各媒體的文章并沒有進行特殊處理,正是中共官方對其思想高度認可的體現。從江澤民到胡錦濤,再到習近平,即從“三個代表”到“科學发展觀”再到“中國夢”的提出,王滬寧大放異彩,可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靈魂人物。当然,中共官方對文革這類敏感話題的定性和表述,也是少不了王滬寧的腦細胞。
有关對文革的反思,王滬寧從敏感的政治體制著眼,是其專業性的體現。他在自己的日記體《政治的人生》一書指出,一個社會要長治久安,必须具有良好的政治體制,這种政治體制必须根植于一定社會深厚的土壤,苏聯、東歐一些國家解體后,模仿西方制度,“水土不服”,帶來災難性后果。
《政治的人生》出版于1995年1月份,反映了王滬寧90年代初的個人日常,也集中展現了王滬寧政治洞見的點滴式演進,相关內容可以說與《文革反思與政治體制改革》這篇文章形成呼應。
日記中,在閱讀《鄧小平在1976》時王滬寧感慨,合理的政治生活秩序對一個國家多么重要,如何在中國政治发展的分風雨雨中總結出一些經驗教訓,指導中國政治发展,極為重要。他還提及他對鄧小平历史唯物觀邏輯的解讀:同馬克思当時的認知及列寧和斯大林注重生產方式類似,毛澤東基本上也是注重生產方式變革的,他犯的一些錯誤也在于此。
另外,如同《人民日報》16日轟動性文章《以史為鑒是為了更好前進》提及的觀點,王滬寧多年前也曾表示,《关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历史問題的決議》對文革浩劫,把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是怎么堅持和實施的具體操作問題了。試問,做出這樣判斷的政治學家會是極左派描述的那种“崇洋媚外”的“三反分子”嗎?
生于1955年的王滬寧,青少年時代在文革中度過,其感受可想而知。据悉,当時學校罷課后,性格內向、愛學習的王滬寧就一個人躲在家里看書,從不參加抄家、批斗等活動。其知識分子的脾性一直保持至今,曾有人轉述一位中辦機关事務管理局人士的話說:“現在的這些中央領導人里,最難伺候的是誰我不敢說,最好伺候的是王滬寧。”
還有爆料稱,王滬寧在被提拔為中央政策研究室一把手之前還曾有過內心掙扎,不止一次地感慨說“掉進‘海里(中南海)’之后,最不可心的事情、最大的缺憾就是再不能以個人名義對外公開发表觀點了”。不管此爆料是真是假,總歸是反映了王滬寧几十年不變的的書生意氣。1994年3月10日的日記里,他曾說過這么一句話:我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多寫几本好的書,多教几個好的學生。
后來他的人生軌跡生變,最高境界有無改變不得而知。不過,作為中國知識分子的代表,王滬寧尽顯古時候的儒士風范,不管處江湖之遠還是居廟堂之高,都是有游刃有余。“生活在今天的人,常常說前人無能,把中國搞成這樣,我們希望以后的中國人不會說今天的中國人無能,把中國搞成這樣。這是我最大的願望。”王滬寧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