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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年对甲午战争的再认识
送交者: 生菜先生[布衣] 于 2014-02-02 20:05 已读 11067 次 13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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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7年的春节,清廷照例邀请列国外交使节开个派对,将皇恩赐给四方列国。

这一年,是甲午战争后的第二年。李鸿章照例出席了这个招待会。当时一位德国外交官也出席了这次招待会,目睹了下面一幕,并记录了下来。

当时陪伴日本临时代办出席招待会的,有一些日本军官。李鸿章面色沉重地凝视着他们,当着列国外交使官的面,对这些日本军官说:“在下次战争中,你们还会象上次那样打败我们。”

这位德国外交官的名字叫Edmund von Heyking;这件事纪录在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里,这本书的书名是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书的作者是S.C.M.Paine。这位作者是美国海战学院(U.S. Naval War College)的教授。(这本书有没有中译本我不清楚。)

李的话只说对了一半。的确,二战时日本再次击败中国,但不是“象上次一样”,而是比上一次更惨。中国被日本打得惨,不仅输在战场上,还输在民心上。河南灾民公开与皇军合作打击国军虽然是个例外,但说明问题。日本占领了东北,华北,华中,华南,直到香港,时间长达八年之久,如果不是美国的介入,今天的情况如何,谁也不敢说。当时国人与日本的合作情况,可以从伪军的人数上略见一斑。事实上,没有国人的合作或默认,日本要占领并统治这么大的土地面积,这么多民众,是不可想像的。

今年又逢甲午,中日之间的敌意日渐强化。

目前的悬念,仅在开战的时刻,不在战争的结果。李中堂的预言恐怕还会再应验一次。如果还有人对未来中日战争的结果抱有与李中堂不同的看法的话,只能说,这批人的愿望强于理性。

当今的中国国民中,认为中国已经强大到足以“教训”“小日本”,“新仇旧恨”一起算的人不在少数。这不奇怪。当年甲午战争前,不要说大多国民也是如此自信兴奋,连当时的西方列强都纷纷看好清帝国,认为日本会被灭掉。

甲午战争结束后,国民的态度发生了分化。一部分人痛心疾首,如谭嗣同,写过一首惨痛的诗;也有一部分人感到解恨。痛心的,多是把清廷看成是合法统治者的人;感到解恨的,是那些把清廷看成是外族的人。但总体来说,民众中漠然处之者居多,这就是为什么清廷在如此惨败后,仍能延续其统治达十六年之久的原因。(试想如果明天中国战败的消息出现在网上,中国大陆会出现什么反应。)

但有一个现象,是今天还没有的,至少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当年清廷战败后,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出现了学习日本的兴趣。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也许正因为其不可思议性,学习日本的风潮很快就消失了。

今天的中国,仇日是主流。这,是将来中国再次战败受辱的根本原因所在。

一提日本,国人有一种本能的仇恨,而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这在受过日本侵略的国家地区中也是少见的,韩国可能是一个例外。知识分子中,也常常关注中国战败的原因,而很少研究日本战胜的原因。

常见的观点是,中国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朝廷腐败。言下之意,中国如果不腐败,就能战胜日本。这个,其实还是个未知数。

日本胜,胜在文化素质上;中国败,败在文化素质上。

所谓文化素质,主要指一个民族对待自己和世界的态度。这个态度其实很简单,就是诚实与否。

举个例子说明一下。中国与西方列强直接对抗的历史,可以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算起。直到今天,中国文化仍然持有这种态度,即不愿意公开承认彼强我弱,彼优我劣的基本事实(今天如果有人公开这么说,有被评为汉奸的风险)。取而代之的,是受害者心态(victimhood mentality),哀怨悲愤之情驱赶了任何虚心学习的机会。相比日本,反差极强。鸦片战争十年后,日本才遇到“黑船来访”,美国海军敲开了日本的大门。日本很快就在国民中取得某种共识,即,今天到达日本的美国,远远强过当年蒙古的海军,是日本不能相比的强大力量。洋人既不是“蛮”,也不是“夷”,而是日本的老师。日本如果不向他们学习,就没有生存的可能。(二战被盟军打败后,日本再次显示出这个民族诚实面对现实的态度,不记战败之仇,迎接新的政体,开始科学技术革新,今天的日本,已经是世界文明强国之一。)

日本民族的这种诚实面对现实的态度,与中国人面子第一的文化相比,有现实的优越性。很快,日本人付诸行动,开始明治维新。与此同时,中国人却在羞羞答答地搞洋务运动。

到1895年时,中国从鸦片战争以来的变革经历了55年之久。这半个多世纪的成就,在中日甲午战争中得了最充分,最令人信服的考核。得分是负数。

今年是2014年了,中国文化中的这种不诚实的态度仍然甚嚣尘上,拒绝接受基本事实,现实真相。

战败的耻辱,对于中国来说,耻在文化人格的低劣上。而这种耻辱,是中国人自己选择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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